第38(1 / 1)
“杨大人,你请人喝酒,自己却光喝茶,真是不像话,”韩瑱拿指节叩了叩桌面。
京中谁都知杨大人不喝酒,这话可真是找茬了。
杨慎行还未答话,苗金宝倒拿了酒盏站起来衝韩瑱道:“杨大人不喝酒的!韩大人若不介意,我就代劳了。”说完便举盏一饮而尽。
光禄府众人皆知从前苗金宝在韩瑱麾下时,对韩瑱之维护简直丧心病狂。那时但凡有谁敢对韩瑱有半点不恭,苗金宝定是跳出来就打。
可这到了鸿胪寺还不足一年,便为了杨慎行跳出来挡韩瑱的飞刀,真是叫人眼珠子都要瞪落了。
阮敏拿眼神轻询沈蔚,沈蔚只能缓缓摇头,什么也不能说。
杨慎行倒是笑得云淡风轻:“是我失礼了。既今日是鸿胪寺答谢光禄府援手,便请我们金宝代劳,与几位光禄府同僚喝个尽兴吧。”
气不打一处来的韩瑱怒瞪金宝一眼,又听杨慎行这样讲,俊朗的面庞上隐有火气:“哪来的‘你们金宝’?!闭好你的鸟嘴!”
他想了想,忽地调转枪头:“沈蔚,今日最该谢我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论起渊源,当年沈蔚在绣衣卫时,韩瑱虽不是她的直属顶头上官,却是比她官高好几级,也同属光禄府。况且韩瑱少年从戎,亦是河西军的名将,若论军中资历,也仍是前辈。
虽不知这战火怎么忽地就转到了自己这头,沈蔚也不推脱:“自是要谢。不过我那点酒量怕是陪不了韩大人尽兴。”
找死。杨慎行美眸向韩瑱甩出眼刀,冷冷笑:“韩大人这是瞧不上咱们金宝呢。”
韩瑱微窒,执盏的手僵住。
“就是,凭什么瞧不起?”苗金宝果然激不得,起身出去开了门,向侯在门外的侍者交代了几句。
待侍者又取了两坛子酒来,拢共不过六人的场面很快就乱成一锅粥。
先是金宝气壮山河地将酒坛子拍在韩瑱面前,一副最后谁没喝死算谁赢的蛮霸之气;过没多会儿,阮敏与张吟也不知为何也被搅和进去了。
沈蔚本以为有金宝衝在前头,自己就可幸免于难,哪知还是太天真。
总之,戌时一过,除了滴酒不沾的杨慎行,其余五人多少都有几分醉意。
“我、我不要送金宝回家的,”微醺的沈蔚隻觉舌头有些打结,脑子却清醒得很,“她醉酒后要胡乱动手。”
苗金宝力大无穷,阮敏与张吟也是见识过的。这二人连忙点头又摇头,坚决表示不送。
金宝振臂一挥:“没醉!”手背正正拍上韩瑱的脸,“啪”地一声脆响。
这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沈蔚倏地闭眼皱起了脸,光这样瞧着都能觉出韩大人一定被打得很疼。
韩瑱倒没计较,隻道:“那我送吧。”
阮敏与张吟均住在光禄府官舍,算是同路;沈蔚与杨慎行毗邻而居,亦可同归;苗金宝现居的鸿胪寺官舍在东城,而韩瑱的宅邸与这金香楼同在南城。
原本杨慎行事先早有安排,四辆马车各自送回,谁都不会落下。可韩瑱坚持要送并不顺路的苗金宝,苗金宝也无异议,众人就不再多言,分头上了马车,各自打道回府。
到家后沈蔚沐浴完毕,却发现自己了无睡意,便在房中踱来踱去一通瞎想。忽听得院中有悉索动静,心神一凛,当即利落奔了出去。
循声找到院墙下,却见有小石子正隔着院墙被抛过来。见此情形,她心神略松,忍了头疼攀上院墙。
“杨慎行,你想挨揍是吗?”她皱着眉头握拳扬了扬,半干的长发披散,神情却并不怎么凶。
杨慎行不以为意地扔掉手中剩下的半把小石子,拍拍掌心细小的石砂,笑吟吟仰头瞧着她:“醒酒汤,要吗?”
此时他仍是先前那一身重云锦青衫,显然回来后连衣衫也没换。
“好啊好啊,”如见甘霖的沈蔚立时猛点头,略压低声气笑了,“这几日怕兄长瞧见我手上的伤,每日回家跟做贼似的!先前就觉头疼,又不敢去厨房。就怕万一吵醒了谁,那家里定要炸窝了。”
近来她每日回家都将左手藏着进的门,连童武、童绯都躲着,就怕受伤的事传到兄长那儿。
待她自墙头安然无恙落地,杨慎行便领着她往前走:“我搁在书房了。”
进了书房,杨慎行本要顺手掩上门,却被沈蔚眼疾手快地抢过去将门扉大开。
见他不解,沈蔚揉着额角笑笑:“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啊。”虽说半夜翻墙跑到邻居家也不是什么磊落行迹,可她既决心要与他坦荡共事,有些事终归该与从前不同。
杨慎行闷闷应了一声,走到书桌前倒了碗醒酒汤递给她:“手上的伤每日都换药了么?”
沈蔚小心接过那碗醒酒汤,点点头:“快好了。”
捧起碗喝了一小口,又扬眸好奇地看向他:“对了,请教你一个问题……”
她朱唇半启,尚不及问出来,便被杨慎行打断:“往后别总盯着旁人家的未婚夫乱瞧,会挨揍的。”
话一脱口,杨慎行倒后悔了,心中咬牙扼腕,痛呼失策。
果然,沈蔚闻言,那对好奇的眼乍然湛亮:“张吟当真是张宗巡将军的后人?!”
行伍之人莫不对五十多年前以身殉国的张宗巡如雷贯耳、心怀崇敬。先前在席间,见杨慎行在提起张宗巡将军时瞥了张吟一眼,沈蔚就觉有异,之后张吟便闷头喝酒,倒更像那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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