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敢动吗(1 / 15)
唐安的睡眠质量很差,做梦是常有的事,但今天的梦很奇怪,他感觉自己是砧板上待价而沽的肉块,被人翻动评价着。
来来往往的“顾客”都长着金色的头发,看不清眉眼,唐安只听他们嘴里嘟囔着——
“相当不错的设计……材料也是顶配了。”
“装载了很高级的防御系统,果然是定制的……”
“……还加装了激光武器,是在开玩笑吗?”
“还要验证?我不信…嘶——”
未经身份验证的强行拆卸激活了义体的防御系统,一道刺激性的电流在神经触点旁炸开,唐安被疼痛唤醒。
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还未降低,脑子嗡嗡的,潜意识告诉他,连接在右腿上的义肢出了问题,于是毫不犹豫地,唐安向四周送出了无差别的精神力攻击。
时文柏太阳穴上的防御装置红光爆闪,在坚持了三秒后发出“啪——”的一声短路了。
“什么垃圾货!”
好在这个垃圾货还是帮他抵挡了一部分攻击,余波造成的疼痛因为向导素还在起效,并不明显。
时文柏不敢和唐安硬碰硬。他的精神力问题是困扰了他多年的顽疾,哪怕是最近接受了几次深度安抚,想要调动精神力还是像用漏勺捞水,什么效果也没有。
微凉的手掐住了他的后颈,一股巨力将逃跑中的他按在了地上。
唐安下身只穿着一条内裤,左腿金属材质的膝盖压住哨兵的背脊,敞开的衬衫挂在他的臂弯处,手臂伸直肌肉绷紧,被镣铐锁在一起的双手死死攥住了时文柏的脖颈。
右腿义肢的神经触点脱离了一半,小腿和脚掌部位不能正常发力,因为他的动作,在空中晃荡了几下,才平稳触地。
“时文柏……”
唐安的腕部被金属镣铐磨出红痕,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残肢末端更是一阵阵发麻。
自他重新站起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他。
“你死定了。”
压抑到极致的语气下涌动着无形的杀意,听得时文柏汗毛立起。他向后肘击打中了向导的侧腰,撑着地面勾腿、转身,顺利挣脱了束缚。
唐安翻滚一圈后以相当狼狈的姿态躺在了地毯上。
一头长发散乱被压在了肩膀下,扯得头皮生疼,这下他的醉意彻底消退了,不过头还是晕乎乎的,从胃底返上来的恶心感更是令人难受。
他蜷起身体,右脚下意识点地,却没能获得支撑力,反而把仅剩的两个触点扯开了。
义肢歪倒掉在地上,连接处在大腿内侧留下几道划痕,截断的部位顺着原本的轨迹直直戳在了地毯上。
长绒地毯触感柔软,可伤处受不了重刺激,幻肢痛也在这脆弱的时候发起了攻势,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无声低下头,将痛楚掩藏在脸侧落下的白发之后。
沾染了一身酒气的时文柏已经趁着这段时间快速跑出了卧室。
一开始他只是想把唐安的义肢和镣铐控制器藏起来,让双手被锁、没有光脑的向导好好尝尝无助和憋屈的滋味。没想到等真的研究起机械构造后,他上头了,浪费了好多时间……
更重要的是,他没想过拆个腿还需要多重身份验证,向导中途就醒了过来。
这下恐怕真的要变成不死不休了。
也许他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先下手为强?
连揍一拳都下不去手的时文柏迅速把这个念头甩到了脑后。
还是跑吧,惹不起躲得起,先去帝国境外转几圈玩玩。
时文柏的手摸到了一楼的大门把手,隐约的动静从二楼传来,他回头望了一眼。
通往二楼的楼梯黑黢黢的,仅有一缕从卧室门缝中透出的暖橘色亮光压在扶手上,索命的向导不仅没有追上来,甚至没离开卧室。
哨兵紧张的心跳同心情一起平复,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咳嗽声,听上去上气不接下气的。
“……不会真出事了吧,还是说在演我?”
他收回视线,恰巧看到了客厅沙发上的外套——议员制式的礼服。
那个四芒星形状的防御装置坠在镂空设计的雪花胸针之下,时文柏取下胸针攥在手里,轻手轻脚地重新回到二楼。
没有压迫人的精神力,只有压抑的咳嗽声传了出来。
房门打开,时文柏和飞在半空中的楔尾伯劳对上了视线。
“cck!”
伯劳叫了一声,气愤地朝哨兵亮爪。
被它抓着的光脑重新掉在地上,这回没有地毯缓冲,咔嚓的响声响彻房间。
永恒还没有犯过这么大的错,飞行的动作僵硬了几分,一时间不知道该看自家主人还是该继续攻击时文柏。
没想到在它面前的哨兵毫不犹豫地重新关上了门。
时文柏心道量子兽这么有精神,人肯定也没事,就只想抓紧时间跑路。
“o——”
精神力穿过门板和墙面,永恒在走廊里现形,急躁地挥动翅膀。
它知道唐安此刻正在被幻肢痛折磨,也从精神海中听到了唐安对它现在所作所为的喝斥。
虽然它对时文柏冒犯了主人感到很生气,但它还清楚地记得,上次主人看着监控视频就不疼了,所以它不仅没有攻击时文柏的要害,还拽住他的衣领试图让他重回到房门前。
量子兽的焦虑情绪通过精神力波动传了过来,大概是前几次深度安抚让它们也互相熟悉了,时文柏脚步一滞。
“你了解你家主人的,我再不跑就要被杀了。”
永恒低头啄了下时文柏的肩膀,带着一股它会保护小弟的气场,催促哨兵开门。
一般来说,量子兽和主人的脾气相近,独立意志的深层逻辑也和主人相同。
楔尾伯劳这副已经把他纳入领地,随心所欲变换立场和态度的模样,让时文柏不禁怀疑绑架他的这个向导确实有病。
“好吧……”
时文柏叹了口气,压下把手开门。
这回和他对上视线的,是赤条条坐在地毯上的唐安。
唐安的双手还被锁在一起,手臂伸直撑着上身,原本连接在右腿上的义肢落在他身侧不远处,义肢尚在的左腿蜷缩,右腿残肢架在黑色金属之上,截断面上安装有四个银色、红豆大小的神经链接触点,四周是烧伤留下的扭曲疤痕,透着被摩擦后的血色。
他的额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汗迹,一向柔顺的白色长发散落在肩上,发尾处毛躁地结了几个团,眼尾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气出来的。
时文柏看着那双阴沉沉的金瞳,感觉自己确实有点欺负人,干巴巴地张了张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永恒在他的耳朵上蹭了蹭,飞起落在主人面前。
楔尾伯劳啄了啄地毯,又蹦跳着跑到唐安的义肢旁,朝时文柏点头示意。
向导和量子兽同时盯着时文柏,他敢动吗?
他肯定不敢动啊。
他刚才已经能跑了,都到大门口了,为什么要心软再回来看看呢……
时文柏现在万分后悔。
“总不能只许您揍我,我不能报复您吧?您这叫‘双标’。”
话一出口,时文柏更后悔了。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唐安抬头看着他,虽然是从低处向高处望的姿势,气势却没有半点矮人一截的意思,“是没达成目的,还想按着我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