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chaper4
阿衡有时在想,生活真像一场闹剧,在自己还未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姓云之前,便又冠了温姓。
姓温,代表什么呢?像张嫂所言,阿衡的亲父是赫赫的海军军官,母亲是有名的钢琴家,爷爷又是政要,这样人家的女儿,毫无疑问,是有娇生娇养的资格的。而温思尔,恰恰正是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
自从来到b市,思尔这个名字几乎像乌云一般笼罩在阿衡头上,她隐隐约约猜出一小部分,却远没有张嫂开口来得清楚震撼。
当阿衡在乌水镇过着简单贫穷的生活,时刻在弟弟心臟病发的阴影下胆颤心惊地活着时,有一个女孩,代替了她,成了温思尔。
据张嫂的说法,妈妈坐月子的时候,在婴儿房的她却突然失踪,爸爸妈妈急得快疯了,而爷爷却在半个月之后,抱回了一个胎记与她完全相符的女婴,告诉妈妈,思尔找回来了。
而那个思尔,优秀得过分,会跳芭蕾,会弹一手流利的钢琴,长得漂亮,难得的是,性格又极是乖巧可爱,温家全家人,包括去世的温家奶奶,无不珍若明珠。即使是爷爷,生性刚硬,在外人面前提起她,也是笑得合不拢口的,更别提把女儿从小含在心口的温母。
「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张嫂谈起时,总是一脸的遗憾难过。
在温家,阿衡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大概只有张嫂了。这个老人寡居多年,从温家老太太未过世前便在温家帮佣,极受温家上下尊重。
说起来,阿衡能同张嫂相处融洽,是要归功于厨房的。
云母在镇上是出了名心灵手巧的女子,烧得一手好菜,煲得一手好汤,阿衡自幼耳濡目染,颇得几分真传。
偶然,张嫂忙着烧菜,做糊了米饭,阿衡一时心急,看到一旁桌上的半个橙子,便挤了汁到米饭中,而后把青葱叶插在饭中,用小火蒸了起来。
张嫂莫名奇妙,半晌后,竟闻到清醇的米香,心中方对眼前的小姑娘改了观,閒了便拉着阿衡切磋厨艺,悉心教导阿衡做北方菜。
「翻三下,小心点。」张嫂颇有权威地指挥阿衡。
阿衡动作轻鬆地用木铲翻了两下。
「错了,是三下。」老人较真,握着女孩的手,又翻了一次。
「两下,行不?」阿衡笑。
「当然不行,北方人起锅烧菜时都是翻三下的。」老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三下北方,两下南方?」阿衡低声嘀咕。
「小丫头!」张嫂扭头笑骂,顺手抹掉阿衡额上的汗。
「阿婆。」阿衡眼睛温柔明净,声音糯糯的,纯正的南方口音。
张嫂一愣,像是没听明白,转身翻炒鸡丝。
「奶……奶。」阿衡带着认真,唇中逸出温暖,彆扭的普通话。
老人继续炒热鸡丝,停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孩子,要是坏一点该有多好。」
阿衡不语,唇角始终是水墨画一般淡淡的笑意。
每日吃晚餐的时候,餐厅都很安静,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听不到,阿衡小口小口地吃东西,虽然奇怪,但她自幼喜净,也并无彆扭之处。
「爸……」温母轻轻放下汤勺,欲言又止。
「蕴宜,怎么了?」老人皱眉,看着儿媳。
温家家教甚严,极是忌讳餐桌上交谈,但素日思莞和思尔两个吃饭时极爱说笑,老人虽训斥过几次,但并无成效,思尔一撒娇,也就由他们去了。
现下,阿衡来了,不爱说话,倒是个清静的孩子,老人却反而有些不习惯。
「能不能,能不能把尔尔接回家?」温母气度高雅大方,此时却有些小心翼翼。
「思尔现在住的房子里,我找了人专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老人有些不悦,目光却扫过阿衡。
思莞依旧礼貌周正地咀嚼着饭粒,眉头却有些发紧。
「爸,您以前不是最疼尔尔的吗?」温母迟疑着,把目光投向公公。
「够了!」老人把汤勺重重摔在桌上。
思莞抬起眸,有些受伤地看着老人。温母不再说话,温婉的远山眉却皱成结,郁结在心。
四周静悄悄的,阿衡一口汤含在口中,尴尬地嚥不下。
「蕴仪,你有时间,还不如给阿衡添些衣服。」老人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汤勺。
阿衡看着自己穿着的有些脏了的校服,顿时窘迫不安起来。
衣柜中不是没有衣服,只是那些衣服终归是别人的,大多看起来又很名贵,自己穿起来总觉得彆扭。而从家中带来的那些衣服又都渐渐过了季,穿起来不合时宜,于是,只得两套校服换着穿。恰恰今日上了体育课,弄脏了衣服,被温老看在了眼中。
「我知道了。」温母的目光投向阿衡,看不出一丝情绪。
阿衡低下头,慢慢一点点嚥下汤,却彷佛卡了鱼刺在喉中。
其实,校服就很好。阿衡想开口,但又觉得不妥,轻轻看了思莞一眼,见他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思莞对思尔的好,那日在停车场她是看在眼中的。
「阿衡,学校的课程,还跟得上吗?」温老放缓语气,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亲孙女,心中有些遗憾。
他,终究还是耽误了这个孩子。
「嗯。」阿衡有些惊讶,随即老老实实地点头。
「有不会的地方,让……你哥哥教你。」老人说到「哥哥」二字时,咬重了音。
瞬间,温母和思莞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哥哥。
阿衡喉头有些发痒,张口,却发不出音,只是轻轻点头。
思莞握着筷子的手却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片刻后,站起身,礼貌地移开椅子。
「我吃饱了。」
思莞转身,心臟极痛,像是被人掐住一般,自然无暇顾及旁人的感受。
「阿希。」思莞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话筒放在耳边,沉默片刻后方开口。
「嗯?」对方有些迷糊的鼻音,带着一丝懒散。
「我想尔尔。」思莞握住话筒的指尖慢慢收紧。
「噢。」对方懒得过分,一字作答。
「阿希,我说我想尔尔!」思莞声音变大,一股闷气控制不住,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丫个屁小孩,疯了?」少年声线清晰,言语凌厉。
「阿希……」思莞委屈。
「叫魂儿呢!」少年冷笑,极是不耐。
「你每次跟我说话非得那么凶吗?」思莞声音变弱,语中带着一丝孩子气和无奈。
「老子长那么大还没对谁温柔过!」少年声音清澈,粗鲁的话绕在唇畔却别有一番风样。
「那……陆流呢?」思莞顿了顿,小心翼翼。
「啪!」对方把电话摔了。
思莞这边听到「嘟嘟」的忙音,便知道自己踩了猫尾巴,不由得苦笑起来。
阿希,还是……没有放下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思念着尔尔的时候,思莞脑中的言希益发地骄傲冷漠,连精緻的美貌都成了一张假面。
自然,多年之后,看着结局的这般走向,除了苦笑,四个字如同箭头一般,正中眉心——造化弄人。
阿衡自那日停车场匆匆一瞥后,便再也没见过思尔。
而在班中,大家渐渐从阿衡过于朴素的穿着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