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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梁陈在这里,用他那双眼睛一看,就会发现老头的肩膀上,魂火缺了一点。
瞎子光速啃走银子,好整以暇继续坐在原地,摇头晃脑高深莫测——
“徐半仙,”一个清亮如黄莺的女童说,“我也想算!”
“哎呀,是妤妤啊,你算什么?”
“我……我算……”小姑娘可害羞了,“我算姻缘。”
徐半仙好震惊,但没有表现出来,拖过沙盘和龟甲来,作势问:“有具体的……比如算你未来夫君家住何方、身高几何什么的?”
妤妤扑过来,语出惊人道:“不要!我要算我未来相公——是不是梁陈!”
“咳咳咳咳咳咳——”
要是徐半仙这会儿喝了水那肯定是要天女散花的,可惜他没有,于是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差点把肺喷出八里地。
“梁……梁陈,那是勾陈大神,是第一阶天的领神,你……你志向怎么那么远大呢?”
“对啊!不是那么好怎么能做我相公啊!”妤妤两只手抓住神棍的手,“快算快算快算!大神可英俊啦。”
“…………”
半晌瞎子嘴角抽搐道:“……梁陈……他有……副官的。小宝贝,你应该听过吧?”
“我知道啊,”小姑娘万分不懂,“副官不就是帮他打下手的吗?以后我嫁给梁陈大人,不会赶走副官的!他好好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逆天之语吗!!
瞎子五官都快扭曲了——其实他对梁陈整个人都看不顺眼,一直觉得这货占大便宜,真的是大脑有坑。
一度他还给无辜的梁大爷使坏,把人家田里稻苗吹毒气打蔫,比别人矮半寸,搞的到处琢磨肥料气候的梁大爷很是不懂,估计没人能理解这种恨乌及屋的脑回路。
现在还要他给梁陈的小花痴算姻缘,哪有这等吐血好事。
“我……本道这么跟你说吧,”徐半仙心念电转鬼话连篇,“梁陈啊,这个人他不行。”
妤妤茫然抬头。
就见江湖骗子正色:“你嫁给他以后,十天半个月他都不在家,你岂不是要独守空房?花样年华对镜流泪,美丽面容无人欣赏,你说,这行吗?”
妤妤稍微幻想了一下,马上惊恐万状,坚定点头:“不行!”
神棍满意点头。
谁知道小姑娘马上伸手抓住他的抹额:“那我嫁给你好啦徐念恩!你也很俊朗!”
“不行不行不行,我是出家之人!出家之人不成婚!”徐半仙誓死捍卫自己的蒙眼布,并把小姑娘放远三尺,打了个传音术让她家里人来逮。
再晚点估计整个岛上的人她都要预定一遍了。
妤妤玩了几把蓍草,又突发奇想:“那我嫁给副官吧!副官经常在家,我就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了!”
徐念恩马上赞同:“可以!你明天就去南桥!我这里友情赞助你一个极速成长术法,一瞬之间就可以长大哦——”
还没等那邪术飞到懵懂小姑娘身上,一缕漆黑鬼气闪击,顿时打散了那紫光!
江湖骗子顿时不吭声了,摇着不知道哪来的扇子,好像很热似的。
不多时妤妤被闻讯而来的家长一步三哈腰地带走了,隔了好远还能听见她的童言童语,嫁鸡嫁狗,百无禁忌。
又静默下来。
小姑娘右肩的魂火也少了一点。
茶摊闲谈的声音都格外令人困倦,不自觉就打起了哈欠。
眼尾沁泪又被风干,这时有脚步缓来,徐风若雨,柔凉吹过颊边。
“哒。”
蒙眼很久锻炼出来的听觉辨认出,那是银锭放在他盘子里的声音。
“我算一卦。”来人声音幽凉。
徐念恩单摊左手,示意请坐——坐地。
那人衣摆如黑蝶收翅,优雅落“座”。
两下很快摇完,徐念恩沉吟道:“乾,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何意?”
瞎子喉结滚动,微笑道:“一波三折,终成眷属。”
“此卦说的并非姻缘,何以终成眷属?”追问。
徐念恩道:“万事如一,即使说经济事业,也都在姻缘人情上。”
“既然如此,亲人也在其内?”
“正是。”
“不是至亲,胜若至亲,也包括其中?”
“……”很久沉默以后,瞎子才回道,“对。”
“那,无咎可是指最终有惊无险,盼望的一切都会待在我身边?”
日头转到西边,微金的霞光将地面染上明艳的蔚气。
归家孩童笑闹,耕夫相谈,远而不远。
似乎仙境。
徐念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常年打趣玩笑的人,不知为何,像沉淀下来似的:“也许……会吧。”
他遮着眼睛,一丛麻雀叽叽喳喳飞过桃枝,闪开的叶脉里,露出相对而坐处,鬼帝那张冷淡的脸——五官细微处其实很放松。如果梁陈在,肯定能知道他现在少见地微悦。
明韫冰上下打量他,似乎是欲言又止,但最终话语在看见徐念恩微转的动作时,咽了回去。
其实同门过后,很多行为方法都是很像的,徐念恩想做什么,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甚至是很隐秘地在进行,但明韫冰大约能感知到一点。
而且就像选择性忽视家人缺点似的,他根本没想过揭穿阻挠之类,潜意识直接放过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