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宋青苒见宁濯问得认真,便没再瞒着。
“你之前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第一次去北齐的时候就知道,你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在南境战场上,所以才会说什么也要给你补过生辰。”
“但其实,那也是我在同你道别。”
“道别?”宁濯已经预料到什么,眼里划过一丝不忍。
“嗯,我受不了那样的结局,好姐妹难产,师兄死在璎璎登基当天,连你也要离开我。接下来的人生,我活着就只剩回忆和痛苦。”
“所以当有人告诉我,只要我一死,就能回到过去,回到我娘亲还在,你父母兄嫂安好的那一年,哪怕当时觉得虚无缥缈,我还是经不住诱惑,答应了。”
原来她回来的理由,也有他一份。
宁濯的心底仿佛被人塞了一把糖,先前还因为岳父可能记得上辈子的忐忑瞬间消散无踪。
他点了点头,“有苒苒这句话,哪怕岳父真的记得,我以后,也会缠着你不放了。”
宋青苒打开前面车帘,上下打量坐在车夫位置上的宁濯。
“是吗?那你先憋十年看看实力。”
“……”
……
二人到国公府后,被下人领着径直去了客院。
宋弘夫妻才从老太爷那儿回来不久。
宋青苒在院外就听到了说话声,她满心欢喜。
一脚跨进院门才刚想喊娘亲,看到坐在石桌边的人,一时愣住。
跟在他身后的宁濯也有些没料到。
“齐峥?”
宁濯小声问:“他怎么会跟岳父岳母在一处?”
宋青苒看着院内这位身形清瘦俊气十足的小哥哥,再结合很多年后,齐峥因为她给舒仲孺写话本一事,追了她几条街的场景,顿时绷不住了。
宁濯却是陷入了沉思。
齐峥父母早亡,是大伯父大伯母抚养的他。
齐峥小小年纪就展露出了不凡的天赋,他大伯父削尖脑袋,处处送礼打点,为他在三省书院拿到了一个名额,送他来京都读书。
三省书院,“省”同“醒”音。
是除开国子监外,京都最好的书院。
齐峥当年在书院里风头大盛,年年成绩拿甲等,获得殊荣,免了童生试,十四岁这年回乡,以秀才之身直接进入乡试。
十五岁,齐峥入京春闱,会试殿试接连夺魁。
创下了南凉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连中三元记录。
当时初登大宝的晋安帝很看重他。
只是齐峥入了官场,才发现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这股清流,终究难以融入暗涛汹涌的宦海,于是没多久,便毅然决然辞官了。
他大伯父气得快要吐血,把他喊回去,连打带骂,还罚他跪祠堂。
齐峥全程没有反驳一句,只是不论他大伯父如何打如何骂,他都咬死了不会再回官场。
多年的栽培就这么打了水漂,齐峥的大伯父含恨之下,将他逐出族谱断绝关系,让他这辈子都休想再回齐家。
这些事,齐峥是在承认他有个女儿之后,某次跟宁濯喝酒上头,自己说出来的。
他说他对不起大伯父的信任和栽培,可他不后悔辞官。
还说如果他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改变官场的暗规则,那他便只能远离官场。
他想让自己活得清醒一些,清白一些。
当时喝了酒醉意微醺的齐先生,与眼前坐在石凳上腰背挺直手里捧着书认真翻看的小男孩重叠。
宁濯失笑,想着这一切大概就像苒苒说的那样,他们重来,是弥补。
上辈子的齐峥死都不肯再踏足官场。
可这辈子,他在九岁这年,就碰到了多年后他追随崇敬不已的少年名相舒仲孺。
有岳父的影响,或许能稍微扭转一下齐峥的观念,让他既能与自己仰慕的先生共事,又能不负家人期望。
宋青苒仔细观察了一下齐峥,发现他见了他们,并没有很特殊的反应,连微表情都没有。
这厮应该是原装的。
宋青苒不敢打扰齐峥读书,想着去找小青云玩,结果发现那小子又在卷。
他房里的书五花八门,涉猎特别广,什么都有。
谁能相信一个还没满六岁的小家伙,幼儿园毕业的年纪,就能看懂这满柜的书,还医毒武功一样不落。
宋青苒:“……”
好像忽然能理解某些小说里,几岁就十项全能的逆天萌娃了。
宋青苒走过去捏他小脸,“那么拼命干什么?”
小家伙正在配药,闻言抬起头来,冲着宋青苒又软又奶地喊了声,“姐姐。”
宋青苒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望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以前爹爹每次让你写功课,都跟让你上刑似的,最近怎么那么乖,还那么卷了?”
小青云微垂的睫毛颤了颤。
片刻后他把自己装零食的小匣子抱来,打开取出入京路上娘亲给他买的荔枝糖,小肉手塞了一块进宋青苒嘴里。
“姐姐吃糖。”
你可知他夫人是谁?
宋青苒总觉得,小青云如此反常,大概与他们一样,是因为记得上辈子。
可是不论她怎么试探,小青云除了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喊她姐姐之外,再没有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