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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沈温婉就平复了内心的喜悦,她瞬间觉得原本失去的力气又都回来了,原本茫然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连苍白的面色也跟着红润起来。
她掀开锦被,穿上绣鞋便往搁置热水的架子走去:“侍书,伺候我洗漱更衣,今日我要早些去给娘亲请安。”
……
辰时三刻。
丫鬟侍书跟在沈温婉身后朝张氏的院子走去。
东边升起的太阳从裂开的云层里透出光来,那光照耀在沈温婉削肩细腰的体态上,更显身姿娇柔,气质温雅。
她穿一身川锦料子做的加厚春装,是时下大越国最流行的上衣下裙的款式,上衣的袖口和颈口都裹着一圈雪白的毛,既保暖又好看。
沈温婉薄白的下颚藏在颈口的白毛里,露出的小巧鼻头在寒风里冻得粉红,她的眼睛黑而亮,透着股女子罕见的英气,让人见之忘俗。
过了月洞门,便到了母亲张氏的暖阁。
院子里种满了张氏最喜爱的梨树,今日正值惊蛰,满院的梨花争相绽放,繁盛如雪,空中弥漫着梨花的香气。
沈温婉停下脚步,驻足在一株开的最盛的梨花树下。
一阵风吹过,卷起枝头洁白的梨花簌簌落下,有一片雪白的花瓣正好落在沈温婉蹙起的眉宇间,她抬手摘下那片花瓣,在指尖慢慢碾碎。
丫鬟侍书见沈温婉停在梨树下,以为她又要给夫人折花枝,因为按照往日习惯,小姐给夫人请安的时候,都会顺道折上一两枝夫人最爱的梨花送去,而夫人则会让丫鬟插在玉瓶中养着。
但是今日,侍书等了又等,眼瞅着沈温婉已经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也没见沈温婉吩咐她折花枝下来。
“小姐?”侍书好心提醒:“要不要给夫人折上一枝梨花?”
沈温婉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的眸光沉下去,嗓音清凌凌的,却又仿佛染上悲伤:“梨通离,离花,这寓意我实在不大喜欢。以后都不要给母亲折梨花了。”
最后那句,也不知是想说给丫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沈温婉说罢,继续往前走。
她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对了!”她扭头同丫鬟道:“若有一日,我院里的桃树枯萎了,你同园丁刘伯说,改种什么都行,但别是梨树!”
丫鬟听的一愣,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这样说,小姐以前可是很喜欢梨花的,记得前几日,小姐还同夫人撒娇,要把夫人院里最大的那株梨树,挪到自己院里去。
“记住了吗?”沈温婉叮嘱般,复问一遍。
丫鬟这才回过神来,虽心中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点头:“记……记住了。小姐。”
沈温婉推开暖阁的门,暖气扑面而来,里面夹杂着记忆中熟悉又久远的,属于母亲的香气。
那是母亲张氏最爱用的,鹅梨帐中香。
清新,淡雅,微甜。
像是儿时母亲亲手熬制的梨汤味。
沈温婉看见许嬷嬷正在给张氏梳头,而张氏也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到自己的大女儿,她那张尚未施粉黛,却依旧白皙细腻的脸庞露出柔和的笑来,柔声问:“婉婉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
沈温婉看见久违的音容相貌,刹那间红了眼眶。
她忍住眼中翻涌的酸涩,走到张氏身边,半蹲下来,把脸轻轻埋到张氏的膝盖上,温软的嗓音低叹:“娘亲,我好想你。”
张氏抬手摸上大女儿鬓角柔软的黑发,温柔地问:“婉婉这是怎么了?”
沈温婉缓慢地摇了摇头,又低头偷偷擦掉眼角的泪,等她重新扬起脸看向张氏的时候,白皙干净的脸上已经挂着温婉柔和的浅笑:“没什么,就是想娘亲了而已。”
“都快要及笄的人了,怎得还像个孩子一样!”张氏说着,亲昵的用指尖点了点沈温婉的眉心。
她又拉了沈温婉到铜镜前照着,继续说道:“等端午前后,你阿爹从川蜀回来,算着时间,应该是能赶上你的生辰,到时候咱家热热闹闹的把你的及笄礼给办了!以后,可就是个大姑娘了!
一旁给张氏梳头的许嬷嬷,也跟着点头附和:“说来时间也过得忒快。原本那么点大的小丫头如今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终于到了,要出嫁的年龄了!”
沈温婉被许嬷嬷说的红了脸蛋,只得唤道:“娘亲!”
“许嬷嬷说的没错。”张氏直言道:“女子及笄后,便是到了要出嫁的年龄。咱们沈家虽不是大门大户,但到底钱财是够用的,也不图女儿挣什么彩礼钱,只要是你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品正直,家世清白便很好,阿娘不图你高嫁,也不图你彩礼,只要你幸福,把日子过的踏踏实实,就很满足了。”
张氏说着停住,见沈温婉既没反驳,也没吱声,便好奇地去瞅沈温婉的表情,只见沈温婉低着头,一张温婉精致的小脸红彤彤的,当真是少女怀春才有的纯情模样。
张氏到底是过来人,了然地笑问:“我家婉婉,可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沈温婉被问的怔住。
她两回死在了瘟疫爆发之初,尚来不及嫁人,又哪里来的什么意中人。
若非要说的话,不过是死后灵魂不灭,一直跟在那人身边,看他如何顽强抗疫,如何救国救民,又如何清君侧灭外戚,登顶帝位,最终病逝于远征途中,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