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是个哑巴(1 / 42)
红色绸缎镶着金丝花边坠流苏,蚕丝被子上写着大大的红双喜字,墙面上涂了新的墙泥散发出淡淡的花椒香,这本是民间花好月圆大喜之日的配置。
床幔摇晃,床上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跪着,一前一后。
该是新婚男女的洞房之夜,可细看却是两个男人,前面那个脸红着表情愉悦又张扬,后面那个神情隐忍手指覆在怀里人的唇瓣上,随着前面的几句风流话,脸色一黑,捏着怀里人的下巴直起对方的颈子,精干的腰向上猛顶,埋头咬住了那人的颈侧。
……
故事发生在几个月前,故事的主人公顾择——一个金融界太子逐梦演艺圈,风生水起。
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他本不需要做这些工作,营业、演出、参加综艺。这对他来说无非是给他平淡生活徒增烦恼,但顾择却乐此不疲,似乎非常享受被工作填满的生活。
“顾总,这是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几个撞车的综艺已经和导演商量好时间了,您看一下……”助理麦麦递上行程表。
顾择从白色瓷盘子里挑了颗红得剔透的草莓,咬下一小口,一点草莓汁在他白嫩的指尖晕开,他垂着眼睛翻了翻。一般艺人不太会对行程表如此上心,按照员工对顾择的评价,他是个纨绔子弟、花花肠子,没脑子没能力,除了运气好毛病多长得还行,就是一滩烂泥。
——美丽的烂泥。
不过麦麦深知顾择的脾性,在他身边三年时间,她发现顾择这人就是扮猪吃虎、装傻充愣,毛病多是他对事情谨慎和仔细,运气好是他没日没夜的工作看报表上表演课,至于长得好看……
转眼间顾择已经看完了行程单,他点点头,“嗯。”他一口含进那颗草莓,一侧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他很随意地瘫在凳子上摆摆手,“挺好的,做得不错。”
“谢谢顾总。”
“赏你。”顾择把剩下满满一盘子草莓递到麦麦面前。
麦麦连连摇头,她记得这些草莓是今早从什么地方空运过来的,她可无福消受。
“我得减肥,吃一颗意思意思得了。”
麦麦于是接了过来,“不过…顾总,那个《向往的田野》您可以再考虑一下。”
“怎么说?”
“调查组说那个综艺导演是个新人,仅有的一部综艺作品只有32分,她是靠家里关系才进的海棠tv,又是个女的……”
“哎哎哎,怎么还性别歧视呢?你不也是个小女孩,在我这不也是太监总管的职位吗?”
麦麦被‘太监总管’这个形容词噎住,脸色发绿,“不是,我的意思是,行业里大部分的广告商和发行团队都不太看好新人女导演,您这次……”
“没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顾择眨眨眼。
【三天后《向往的田野拍摄现场》延井村】
“小顾总,台本您看过了吗?”一位女编导问。
顾择正在房车里化妆,姿势十分放浪地瘫在沙发上,他没睁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眼下是化妆也很难盖住的黑眼圈。
昨晚看报表到凌晨四点,人差点就死过去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睁眼打量镜子里的自己。鼻骨和眉骨都很挺拔,衔接的曲线也很连贯,眉眼是有点清冷的窄长型,眼尾上挑,带着点天生的媚态,垂着眼睛的时候睫毛很长,又显得有些疏离。在娱乐圈是很拔尖的长相,独一份,不过接戏会很局限,他没办法演太刚毅的硬汉,也不能演太青春的少年,倒是更适合演富贵人家被掳来做二房死了老头的小寡妇。
——可惜娱乐圈没这个品种的戏给他接。
“眼睛画圆一点,亲和力强看着蠢的那种。”顾择说。
化妆师嗤笑了一声,似在嘲笑他本来就很蠢不需要画。
……
这个节目的流程大致是先和一个农村家庭‘假联姻’,作为一个家庭成员参与进一个家庭的日常生活,然后中途需要明星表达出向往田野乡间的生活、感念农民的辛苦,然后在最后进行一次传统的结婚,既能展现婚嫁文化习俗、又能表演幸福美满的大结局催泪观众,然后‘梦醒’,回归到现实。
总体来说是个土掉渣甚至容易敏感的题材,麦麦想不通顾总为什么接这个活。
“……就是这里了吗?”转眼间顾择已经推着箱子走到镜头前,早起的画面已经拍完存档了,他并不需要真的一大清早就往农村赶,而是提前拍好了早起的画面,然后美美睡到了中午再假装一路奔波。
几个明星是分开录的,所以此刻只有顾择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
导演点点头示意顾择等一等,可惜阳光太刺眼,顾择根本看不清,他穿着白色体恤衫和牛仔长裤,很是简单阳光。
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缓缓开到他面前,车上下来三个人,司机没动。两个老人和一个年纪与顾择相当的女生,女生皮肤比顾择黑一些,脸蛋红扑扑的,头发很长。
——是个老实的女孩。
顾择的第一印象。他连忙走上去和两位老人握手,“叔叔阿姨,我叫顾择。”
“哎哎好,哎好,先上车先上车。”阿姨看着面善,乐呵呵地招呼顾择上车。
“那行李……”
“你放那你放那!”阿姨很是热情,敲了敲车窗户,前面的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搬行李,于是顾择就和阿姨还有女生坐在了后排。
“你叫什么名字?”顾择礼貌地小声问,像是怕吓到那女生。
“……分南玉……”
“什么?”顾择没听清,女生带着点口音,说话也有些含糊。
“傅南雨。”
“嗷嗷,南雨,我叫顾择,选择的择。”
一旁的阿姨一脸赞许地看两人聊天。
行李装上车,车就开始缓缓行驶,女孩逐渐健谈起来,“……我家里一共四口人,我和弟弟,还有爸爸妈妈。”
“奥…叔叔阿姨……”顾择感觉两位家长年龄偏大,一时间想不出措辞来问。
“我们是孤儿,爸爸妈妈从福利院收养的我们。”南雨解释道,“我弟弟是聋哑人,不怎么会说话,不过他力气很大,你可以找他搬东西。”提起弟弟,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弟弟…?”
“哎!雷!”南雨前倾身体去摇晃椅背,她很大声地叫着“雷!”
前面的人微微侧过脸,车子行驶到一片林子里,阳光忽明忽暗地勾勒出那人高挺的鼻骨,顾择一愣。
他看向后视镜,前座的人也恰好看向镜子,两人视线相撞在一起,那个叫雷的男生皮肤和姐姐一样有点太阳晒过的小麦色,五官很硬朗,眉骨很高眼窝深陷出一片投影,眼睛偏长眼尾锋利,嘴唇很薄,紧紧地抿在一起,额前的碎发有几根扎到眼皮上,他的眼睛在一片阴影里,黑亮的眸子像头恶犬,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他叫傅、东、雷、”南雨努力地念清晰这三个字。
“傅东雷……”顾择喃喃道,身前的人又瞥了他一眼。
差不多半个小时车程,开过一片玉米地就见了白色小洋房,有双层的也有低矮单层的平方,混杂着一些自建的小茅房和仓库,每一户人家门口都有一片菜地。这里的环境比顾择预想的要好很多,他们下了车,双层红顶洋房门口站着乌泱泱一大堆人,凑热闹的、还有各种亲戚。
“哎哎……您好您好……啊奶奶啊……奶奶好奶奶好……”
“哎姑妈!这是您外甥呀,哟,长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