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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盐铁事和山川矿泽之事,说到底就是一个利字。”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可孤王却认说,君子也不能耻于言利,君子不言利,那天下之利岂不是都被小人拿去了?”
这句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显然被建宁王这番“暴论”给震慑住了。
李炎自顾自的说道:“这天下若都是君子,自然君子不需要言利,但是这天下有君子有小人,所以君子要比小人更能言利,才能分好这天下之利。”
“所以本次沙州会议,群贤言的就是利,不仅仅要言利,还要将这个利辨析清楚。”
李炎又看着崔涛说道:“古有陈平分肉,宰冢就是要替皇帝分配天下之利的,崔司马,你先论一论,这天下之利应该怎么分?”
李炎说完这些,就命令手下将大大的利字高高的挂起,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这个大大的字,贤良文学们觉得心头一颤,看来这次沙州会议,霸府这边也是准备充分啊。
一名面白如玉的儒生坐在贤良文学中间。
韩季卿,出身于河西韩家,祖上可以追溯到汉末韩遂那一支,是陇右地区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子弟。
韩季卿和刘宴一样,都是少年天才,都曾经得到上皇赐“正字”,上皇亲赐他书籍劝其好好学习。
韩季卿游历到了高昌城,正好遇到了李炎要举行沙州会议,就自告奋勇写下了一篇文章,来声讨建宁王霸府。
没想到一篇文章震惊高昌,陇右豪强们纷纷将韩季卿奉为座上宾,高昌的董侯掏钱,请雕版师将韩季卿的文章印刷出来,传遍了三州。
这下子韩季卿可以说是一朝闻名,如今他被贤良文学推为代表,参加这次沙州会议。
崔涛站出来后,众人都将目光投过来。
这位年轻的霸府司马,如今是李炎最信任的谋臣。
三州的百姓都知道,崔司马是堪比诸葛孔明的人物。
这也和崔涛随时随地喜欢摇晃他那把鹅毛扇有关系,今天他也摇晃着鹅毛扇说道:
“殿下让大家畅所欲言,那就由我来抛砖引玉吧。”
“我就从点评,最近在三州流传甚广的一篇文章开始吧。”
坐在贤良文学中的韩季卿立刻成为众人的焦点,很显然崔涛所说的文章就是他的那篇文章。
崔涛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直接说道:“说先我们说说,官府应不应该言利。”
“霸府专营盐铁,所得收益都是用于养病、救困、济养所支出,可以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若是没有这些钱粮,霸府如何支撑对吐蕃回鹘的战争,又要如何救助济养困苦的百姓?”
“至于说因为兴工商而耽误农事的,自从去年至今,三州开垦农田增加了三成,三州所有荒地都种上了庄稼,这兴办工商,能够造出更好的农具,能够建造更好的水利设施,工商误农又从何谈起?”
崔涛竟然竟然没有引经据典,不说贤的言论,直接从数据出发,将事实摆下来,反而将韩季卿给弄晕了。
他本来准备了很多古代先贤的言辞,准备将崔涛骂个狗血淋头,可是现在这些东西怎么骂?
你说工商业误农,可是农田还增加了,荒地还减少了,你这个就根本站不住脚了。
你说官府言利,可是官府手上的钱粮都是用来保护陇右,济养孤苦贫困,这也都是无可辩驳的事情,这又要怎么喷。
韩季卿感觉有些词穷,可这时候他身边一个人站起来说道:
“可是这些利不一定要霸府收啊?上古仁君在位,夷狄来犯,那自然有百姓披甲带戈,保卫家园。百姓自然安居乐业,老幼病残皆有所养!”
众多贤良文学纷纷鼓掌叫好,韩季卿一看,这正是董侯家的一名年轻子弟,排行十三,也被大家叫做董十三郎。
没想到崔涛微微一笑,他摇晃着羽扇说道:“我不知道上古之事,我就知道上月之事,上月回鹘入寇,不知道董家愿意出多少钱粮,又愿意出多少人马?”
这下子董十三郎不说话了,崔涛又继续说道:“殿下来陇右之前,是什么景象,大家又何必装糊涂呢?”
“那就让我给大家回忆下,那时候富者阡陌相连,贫者无立锥之地!陇右百姓这么苦,我也没有见过哪位大善人出来救济百姓吗?”
这句话说完,贤良文学一方又沉默了。
这时候崔涛又说道:“殿下所言,无论是治一家,治一城,还是治一州,治一国,最终也不过是这么一个‘利’字。”
“这天下的利都是定数,若不是官府控制着,那也不会流到普通百姓手上!”
“开放山川矿泽,放开盐铁专卖,这些事情普通老百姓有能力做吗?就算他们有能力,也没有资本去做。”
“若是放开盐铁专卖,那只能被豪强大族把持,而豪强大族把持了盐铁,恐怕卖的价格要比官府还贵,盘剥百姓要比官府还狠!”
“官府没有钱粮打仗,那敌国就会入侵边关,就会占了我大唐的领土。”
“官府没有钱粮救灾,那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揭竿而起,大唐就会狼烟四起。”
“请问诸位又是安的什么居心?”
这句话说完,贤良文学这一方都屏住呼吸。
崔涛的这个问题太要命了,这是就要将祸乱天下的罪名安在贤良文学头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