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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掌印怕惠阳长公主这事,在宫里从来不是秘密。
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见着了长公主就跟老鼠见着了猫儿一样。
也不知他是怎么得罪了人长公主的。
赵保英抚着扳指上的木珠,也不说话,隻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进紫宸殿。
此时的紫宸殿里,成泰帝听到内侍来禀,说长公主进宫了,欣喜若狂地起身往外走,想亲自去接她。
他这嫡亲的妹妹都多少年不理他了。
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一贯来好,小的时候她最爱黏着他的,还学民间的兄妹,不喊他“皇兄”,隻偷偷喊“哥哥”。
若不是因着赵昀,还有……父皇,她哪会与他这般生疏?
这几年的干明节,她一次都没来过皇宫给他祝寿。
眼下既然来了,定然是消气了罢。
成泰帝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却因着眼睛看不清路,隻好在庑廊下等着。
没一会儿,便见惠阳长公主缓缓拾阶而上。
她穿着葱白底绣蓝色海棠花的八福湘裙,姿态端庄,妍丽的眉眼无波无澜。
见成泰帝亲自出来接她,脸色也依旧淡淡,衝成泰帝盈盈一福后,便淡声道:“皇兄,臣妹特地前来同皇兄道喜,顺道想问问皇兄——”
惠阳长公主说到这便话音一顿,抬起湿润的眼,定定望着成泰帝,唇角勾起一丝浅淡而诡异的笑意。
“轰隆”一道惊雷在天际乍响。
一道闪电在黑暗里, 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天空劈出一道裂缝。
宗奎望着被忽起的狂风撞得“哐哐”响的窗牖,手肘一抻, 低声问霍珏:“皇上怎地出去这般久还不回来?不是说要同我们品品大相国寺的佛茶吗?还有,惠阳长公主怎地挑这个时候来?”
霍珏低眸注视手里的茶盏,只见清透澄净的茶水里沉着几片嫩绿的茶叶。
他抬手饮了一口茶, 淡声道:“皇上与长公主兄妹情深, 兴许还在谈话。我们为人臣子的,耐心等着便是。”
宗奎“啧”一声。
兄妹情深?
谁不知晓自打辅国将军府的那位驸马爷去了, 长公主就不曾入过宫了。
宫里宫外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有说成泰帝因着驸马爷与长公主有了嫌隙,不许长公主入宫。有说长公主羞愧于驸马爷对成泰帝的诬蔑, 自行在家忏悔,这才不入宫的。
可要让宗奎说啊, 不管是何种猜测, 长公主一入宫, 成泰帝就迫不及待地出殿迎接, 说明兄妹二人这是已经冰释前嫌了呗。
宗奎耸耸肩, 道:“既如此,皇上索性就散了这茶宴会, 同长公主好好叙, 让我们在这干等作甚?”
霍珏放下茶盏, 望了眼殿门处, 唇角微微一提。
成泰帝不会再回来紫宸殿的。
长公主收到那消息,定然是想要同成泰帝好生“分享”。
人心最是难测。
七年前, 她选择了护住她的兄长, 却不想会永远失去自己的驸马。如今七年过去, 她在日复一日的噩梦里, 岂能无怨?岂能不恨?
紫宸殿外的汉白玉石阶里,成泰帝望着长公主拾级而下的身影,脑海里还回响着她方才说的话。
“皇兄可知大悲楼在皇兄寿诞这日,发生了何事?”
“大悲楼的灵牌泣血了,今日在塔中祭拜之人,全都听见了悲恸的‘嗡鸣’声。皇兄,你说究竟是哪家先祖的灵牌在泣血?”
“父皇的功德碑泣了血,卫家先祖的灵牌泣了血,接下来又会是谁呢?”
“皇兄,你信报应吗?”
报应……
成泰帝素来儒雅的脸登时扭曲成一张又愤怒又惊恐的恶鬼脸。
他抚着胸口,指着数米之外的随伺太监,道:“赵保英!快去叫赵保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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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赵保英笑眯眯地进了紫宸殿,对内殿里的朝臣微一躬身,道:“皇上心有所感,与圆玄大师到干清宫论佛法去了。特令咱家前来紫宸殿来,同诸位大人说一声,今日的宫宴到此结束。”
此话一落,列座于前的几位重臣面面相觑。
凌叡与朱毓成对视一眼,很快又各自错开眼,面色淡淡地站起身,对赵保英道:“有劳赵公公。”
成泰帝最喜君臣同乐,过去几年的寿诞宫宴,不到亥时根本不会结束。这会尚且不到戌时,怎地忽然就停宴了呢?
朝臣心中的疑惑也不过一闪而过,出了紫宸殿,便在内侍的引领下,直奔承天门而去。
霍珏与宗奎座次排于末尾,等到旁的人都出得差不多了,方才起身,慢慢往殿门去。
甫一出门,便听得赵保英道:“霍大人请留步。”
霍珏脚步一顿,似是有些意外,同赵保英微一拱手,道:“赵公公有何贵干?”
赵保英不着痕迹地给小福子递了个眼神,小福子立即笑眯眯地对宗奎道:“宗大人,奴才这就送您出去,请随奴才来。”
宗奎目光在小福子与赵保英之间梭巡一番,蹙了蹙眉,道:“状元郎,我在玉阶下等你。你若是需要人帮衬,喊我一声便是。”
他这话说得毫不遮掩,听得小福子嘴角一抽。
敢情这位宗大人是怕他家督公对霍大人不利不成?啊呸,也不瞧瞧今晚若是没有督公,这位霍大人的小妻子哪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