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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这般慢慢叙着话,都隻捡着好的话说。
丝毫不知,在过往那孤独的几乎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支撑他们走下来的,是他指间扳指与她腕间红绳里的一颗灰扑扑的珠子。
二十九年前的那个秋日,如娘捡回来一块黑漆漆的木头,非说那是定风县传说中的凤凰木,要他磨出两颗珠子来。
“看,看到,凤凰木,会有,好运。保英哥哥,和,如娘,至少有,一人,会过得好。”少女张着湿润的眼,笑着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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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
霍珏正埋头写案牍,宗奎从门外进来,行至他身后,重重一掌拍在背上,道:“状元郎,不谢。”
手里的狼毫因着他这一掌硬生生划出了一条横杠,写了半个时辰的案牍就此阵亡。
霍珏默然片刻,抬起眼望着宗奎,道:“还请宗大人解释一句,珏需因何事谢你?”
说着,目光缓缓下移,示意宗奎看看被他那一掌拍坏的案牍。
宗奎瞧了瞧案牍里那长长的一横杠,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
方才不过是因着知晓了他先前参镇平侯宠妾灭妻,纵子强抢民女的奏疏被皇上批答,一时激动才拍了下霍珏的背。
宗奎清了清嗓子,道:“柏大人同我说,皇上已经同意降镇平侯的爵位,并且罢了镇平侯嫡长子的官职,不许他袭爵,镇平侯的爵位这下是再不能往下传了。”
说着,他衝霍珏露出个“我厉害吧”的眼神,继续道:“听说镇平侯府的那位大小姐从前没少辱骂你,我如今替你出了一口气,你难道不该谢我吗?诶,状元郎,做人可不能没良心,你知道我盯着镇平侯府,挑灯夜战写了多少份奏折吗?”
宗奎从前隻知霍珏出身寒门,也是查镇平侯府时,方才知晓那徐书瑶同霍珏夫妻二人的过节。
他这人一贯来护短,与霍珏相识的时间虽不久,却很是欣赏他,心里早就将霍珏当做了自己人。
既查出了这样的事,哪有不替他出一口气的道理?
这才锲而不舍地追着镇平侯府穷追猛打。
霍珏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拱手行一礼,道:“如此,珏在此多谢宗大人。”
虽知镇平侯会被削爵,应是干爹在背后出了力。
赵保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内阁呈往金銮殿的奏折都须得由他先过目。眼下成泰帝眼疾日益严重,他如今就是成泰帝的眼睛,必要时,还能替他做出决定。
可宗奎的这一番心意,他不得不谢。
宗奎耸了耸肩,得了霍珏的谢了还要卖个乖,厚着脸皮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改日请我到你丈母娘开的酒肆吃吃酒就成。”
霍珏颔首应下,见快要写完的案牍作了废,也没打算继续写,收拾好桌案便准备提前下值。
宗奎见他要走,忙打趣道:“你这便要下值了?可是要回去给你家娘子帮衬?”
都察院里谁不知这位状元郎是靠着自家娘子挣的银子上京赴考的?
前几日宫宴上又见他对他那位夫人鞍前马后、关怀备至的,纷纷笑话他惧内。
惧内在都察院可不是什么侮辱人的词儿。
两位都御史都是怕妻子的,旁的官署的人还讽刺这是都察院的传统呢。
霍珏听着宗奎的打趣,提唇笑了笑,没应答。
他自是想着早些回去陪阿黎的,但今日他提早下值,却是为了赶在干爹离开酒肆之前同他见一面。
毕竟眼下这形势,干爹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霍珏猜得不错,成泰帝龙体抱恙,赵保英的确不能离宫太久,在酒肆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回去。
马车停在顺乐街的街尾,同如娘约好下回再来吃酒后,赵保英便出了酒肆,往街尾去。
正要提脚上车,街尾那棵大槐树下忽然走出一人,对他拱手道:“赵督公请留步。”
赵保英放下抬到一半的脚,回眸一望,见是那状元郎,便笑了笑,道:“霍大人可是有话要说?上来罢,在车里说。”
小福子一贯机灵,听见赵保英的话,忙上前开了车门。待得二人上车后,又主动关上门,在门外守着。
上了车,霍珏便道:“珏知晓赵督公不能在外久留,便长话短说。明日赵督公与薛指挥使前往大相国寺彻查灵牌一事,珏可否一同前去?”
赵保英挑了挑眉,去大相国寺查探一事目前并无多少人知晓,这状元郎从何得知?
摸了摸指上的木珠,他也不问霍珏是听何人说的,隻笑着道:“霍大人是以何身份同咱家说这话?”
心知干爹这人不喜拐弯抹角,霍珏也不绕弯子,坦诚道:“以如娘婶子侄之身份。”
赵保英闻言一愣。
如娘说杨蕙娘一家于她有大恩。
原先还以为这状元郎是想要挟恩图报,借着大悲楼之事立个功。
即是要挟恩图报,那定然会将话说得冠冕堂皇,“为皇上分忧”“为督公效犬马之力”云云。
不曾想他倒是坦坦荡荡地搬出如娘来,言下之意便是说,我拿如娘来当婶子,自然也把赵督公当做自己人。即是一家人了,那自然不会说两家话。
赵保英笑叹了声,温声道:“霍大人有所不知。此番前去大相国寺,未必能查出什么,你若是想立功,那恐怕是捞不着什么功劳的。如此你可还想去大相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