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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色鹿◎
立政殿, 一袭纯白长袍、眼覆白绫的北辰王坐在大殿左侧上首,他脸色苍白至极,时不时手指握成拳抵在唇边, 一边低声咳嗽一边跟文德皇后说话。
母子俩闲话了一会儿, 文德皇后要留北辰王用晚膳, 被北辰王拒绝。
“母后, 儿臣还有要事,明日再来陪母后用膳。”
文德皇后哪里不知道他是想回去陪那只九色鹿,她面上温柔没有说什么, 等儿子一出殿门, 立刻把神弓手叫进殿, 将茶盏“砰”声砸到他脚边。
“跟在殿下身边,竟连一件小小的事都办不成, 要你们何用?”
一身黑色兜帽长袍、看不清长相的神弓手低着头, 任由皇后打骂。
其实文德皇后心里也知道, 以她儿子的性子,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没有谁逼得了他杀那只九色鹿,她此番打骂, 只不过是迁怒儿子身边的死士。
摔了几盏茶盏,文德皇后抬手撑住额头, 让神弓手下去。她对身边的心腹幽幽开口:“我这个儿子啊, 生来就是折磨我的。我千方百计把陆杳从药王谷带出来,又费尽心思从她口中套出有关九色鹿的消息,他倒好, 九色鹿是找到了, 他却不愿意吃那颗心了。”
“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为了一只九色鹿,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文德皇后暗自垂泪,心腹递上锦帕,恭敬立在一旁,并不敢说话。
“明日你去太尉府一趟,就说我想凤荷这孩子了,让她进宫陪我一段时间。”
心腹恭敬道:“是,娘娘。”
北辰王的车驾刚出宫,他苍白的脸色陡然冷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的死士压低声音:“小鹿公子晕过去了,锈刀大人不敢自作主张请大夫,请属下来问,该如何是好?”
死士是跟着北辰王进雪岭的几道黑影之一,对九色鹿的身份十分清楚,九色鹿再神异,也是兽类,脉搏与常人不同,若是让大夫把脉,难保不会暴露九色鹿的身份。
锈刀正是有这一层顾虑,才不敢擅自做主。
知道小鹿晕倒,北辰王心急如焚。车驾驶入王府,他走下马车,大步往寝殿走去。
狐裘披风划出优美弧度,他冷冷地看了眼欲要上前禀报的内官,推开殿门,又“砰”声关上。
北辰王换好衣服,直接进入密道,不到半刻钟,他出现在九色鹿面前。
“小鹿怎么会晕倒?我不是说过要照顾好公子吗?”
北辰王坐到床边,他弯腰探了探九色鹿的额头,九色鹿虽然脸色苍白,但体温正常,北辰王不由松了口气。
锈刀恭敬道:“这几日公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只有殿下回来的时候才展颜欢笑,”他犹豫了一下:“公子也许是太孤独了,他在京中没有友人,殿下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公子,所以才会忧虑过度,从而倒下。”
北辰王紧握住九色鹿一双雪白的手,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为了敷衍母后而冷落小鹿,后悔不已。
小鹿从没有离开过雪岭,他把他带出来,带到人类生活的地方,却没有好好照顾他,让他独孤的一个人,晕倒了也没有第一时间陪在他身边,怪不得小鹿不相信他,面对如此一个人,他也不能相信。
北辰王在九色鹿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将人动作温柔地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宅子外早已备好了马车,北辰王抱着九色鹿上车,马车车轮滚动,驶离深巷。
郊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别院,锈刀将一名蒙着双眼的年轻大夫带进一间房内,声音沙哑开口:“我家夫人突然晕倒,请大夫帮忙看看是什么原因。”
年轻大夫心头十分恐惧,他当了这么多年大夫,还是头一次有人请他看病,要把他双眼蒙起来。
不会是什么内宅阴私吧?
看完病就把他杀掉,或者割掉他的舌头。
他强忍心中恐惧,摸索着坐到床前,又摸索着去探床上人的脉搏。
年轻大夫能感觉到床边有人在看他,不是带他来的人,而是一直坐在房间里的人。
他被这冰冷审视的目光吓得不敢乱动,等这道目光移开,他才深吸口气,静下心来,仔细感受手下的脉搏。
非常怪异的脉相,若有似无,跳动的速度十分缓慢,如若不是手下这块皮肤是温热的,年轻大夫还以为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位将死之人。
更怪异的是,带他来的人明明说这是位“夫人”,可他探到的却是位男人的脉搏。
年轻大夫心中生疑,不是怀疑带他来的人拿他开玩笑,而是怀疑自己的医术。
要不然他怎么越探,越觉得这是喜脉。
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年轻大夫背后一身冷汗,他起身抬手恭敬道:“在下学艺不精,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说完,他紧绷着身体等候发落。
“请跟我出来吧。”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年轻大夫紧绷的身体放松,他行了一礼,提起药箱,跟在锈刀身后离开。
蒙着眼看不见路,年轻大夫险些被门槛绊倒,锈刀抬手扶了他一把:“小心。”
山林里,目送年轻大夫离开,一身黑色兜帽长袍的神弓手从树后走出来:“不杀了他吗?”
锈刀道:“杀了他反而更惹人怀疑。”
半个时辰后,又有几个大夫被蒙着眼带进别院,这几人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其中一人更是有再世华佗之称,然而几人把了一下午的脉,都不敢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