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马场本以为今日也许跟着那些爱热闹的权贵能叫他也去瞧瞧自己一手策划的热闹,没想到另有事情等着他。
“您是说,让小的跟着南下?”马场跪在下头心里惊涛一般,怎么会这么突然?
面前人是个仆从模样,可看着比他们体面的多,他只说是小秦公子要去南下,身边儿缺个好马夫带着马车走山路。
马场纵然再算也算不到怎么个情况能叫这贵人手底下的公子逃到南边儿去。
南边儿不是什么好地方,山路崎岖,山匪横行,去那边儿游玩绝不可能,可要说去那边儿做什么大事——
这小秦公子也不像能够平定叛乱的大人物。
这一趟跟着过去,实在叫人有些纠结,且不说人生地不熟,路途艰险,而且花儿这里刚开始,他要是走了,离得遥远,倘若出了事,别说帮忙,是知道也不知道的。
可不得不去。
上头找到他,他没有权利拒绝。
“小的自然愿意效劳,只是家中父母情况艰难,需得安置明白,不知贵人何时出发?”他毕恭毕敬,生怕惹怒了对方。
可对方却带着笑脸,“你家里再有什么事,托人去讲吧,这边儿紧要,立刻要你到任,只怕今夜就要出发。”
今夜!
马场这下真是有些慌了神,逃命兴许这样急!
可身不由己,这关头更不能慌乱行事,要是叫有心之人抓住机会,才真是火上浇油。
他低头称是,跟着过去了。
风月场里多糜音,这会儿的南风楼里头整响彻琴音,要说是这些人真有多爱好音律倒也未必,无非不过是看台上的美人而已那如今登台的是一个琴音一绝的倌儿,无数人一掷千金称号只为听他一曲,从前这位从不参与这些。
可如今年纪到了,大约是终于心死,想离开这里,随意去哪里都好,才出面弹了一曲。
并且不曾带上面纱。
这也是南风楼里面的老规矩了,凡是决意卖出去的倌儿登台才不蒙面,余下的都要蒙面而来,只为了一个吸引人的名头,或是方便老板抬抬他们一夜的价钱。
正是这样的所谓“蒙面雅试”,才叫这群衣冠禽兽披着人皮过来,说什么会雅的鬼话,也恰巧给了花儿和萧靡一个机会。
在场上已经为了琴倌儿露面而兴奋的时候,萧靡已经一双妙手将花儿捯饬好了。
不知他用了什么妙法,将两人模样装扮的好似一对双性格迥异的双生子一般,花儿看了镜中的自己和萧靡惊的眼睛都要瞪圆了。
“小米哥,你怎么做到的?”
萧靡笑笑,他家里从前靠伪装改样起家,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我们本来也就有些相似,不过年纪差了些,你还不算长开,等你长大了,我们估摸不用这些法子,也能有个五分相似。”
萧靡顿了顿,“马场倒是有眼光,分文不取的挑中了你。”
萧靡当初并不很在意花儿,年纪小,体弱身虚,称不上有颜色,没想到如今养的好了仔细一看,这还没长开,已经是别有几分味道了。
“走吧,先装扮好过去……不过你真要自己亮嗓?这里坐的可不是街头的那些人,他们个个家里都养了顶尖的歌姬,不知听过多少妙音,我也只有七成把握。”
“我试试看。”花儿并不在意似的,仍旧带着笑。
萧靡看着他,无端觉得,他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胸有成竹,始终在扮猪吃虎呢?
花儿在后头,披着纱,混在人群中,萧靡不在,他并不敢动作,只站着,看着台上的情状。
那中央是一把琴,弹得极为漂亮,高山流水,要觅知音,可台下没有知音,只有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
他们的耳朵像是摆设,只把眼睛放在那身上,放在裸露的肌肤上,纤细的脖颈上,或是漂亮的脸上,可独独没有放在琴弦上的。
花儿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这贱货从前自视颇高,竟然敢拒绝老子,现在年纪到了皮子松了,不还是出来卖了?哈哈哈,等老子把他买回去,要他这身皮好好松松!”
“你等会儿叫他过来在这玩玩就得了,这个年纪,都出来明卖了,估计早就叫人玩烂了,买回去,那可太亏了!”
花儿听着琴音轻轻抖动了一声,轻微,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却都明显。
“我看这琴艺也不怎么样嘛,这样简单的音律也能出错,真是没有诚意,不如换一个吧!”
那琴倌儿一哆嗦,慢慢的从琴后起身,膝行向前,垂着头,“不知道您想听什么?”
他大约真是从来不曾卑躬屈膝,这会儿连句求饶也不知道要讲,只硬邦邦的留下这么一句,叫那些人正中下怀。
“既如此,那不如来支舞吧,哎,我也知道,琴倌儿都不精通旁的,没事儿,倒也不用太过复杂,只要一支简单的就行,不是有个——落霓裳,听说是个人都能……”
花儿眉头一皱,落霓裳可不是什么名舞,反而是个极其下流的说法,叫人边跳边脱衣裳罢了,这琴倌儿从前就不愿低头,如今走投无路,落得个人人踩一脚的境地也就算了,这种折辱的法子,是要叫他身心受辱。
那琴倌儿真要跳。
似乎是没得选,眼里是泪,身上的衣裳也没什么布料,赤裸裸的硬着头皮,并不会跳舞,就一层层的脱光了自己,不知道做什么动作,一圈圈的转着,大概极力的想想出个一二动作来,可惜还是拙劣。
下头却一阵阵隐秘又淫靡的笑,嘲讽,觊觎,恶意,色欲,掺杂在一起。
台上的倌儿浑身瑟瑟,后头看着的心里也未必是好滋味。
在场的做的同样的行当,眼下走的高低不敢说定,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有这一天。
笑,没人笑的出来。
花儿在发抖,他不是不曾经历过那些肮脏落在身上的觊觎与玩弄,可这是一种被那华丽的台子放大的恐惧,无孔不入的威慑每一个人。
这未必不是一种示威,在场的有自称是百姓父母官,有自诩打下半壁江山的,有环龙绕凤的名门权贵。
他们无声的纵容这场欺辱,未必不是高高在上的借刀杀人,他们只需收起眼色,就能毫不相关的叫人维护他们的威严,敢来拿乔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花儿又停住抖,他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们三个都是贱命,下等人凑在一起,两个要报仇恨,他真的是从旁相助的吗?
那说的太虚伪,他们都沾脏了手,说起来除了自保,还有是为了连带护着他。
花儿不是不知情,马场希望他能独善其身过得好,萧靡也是如此,他硬要掺和进来,其实是为了自己,他感激别人为他探路,可他也想自己决定去留。
他不想失去离开这里的机会,也不想失去身边好不容易出现的人。
所以他不能怵。
他得站着走上去,得把花糜这个人,刻在那些人的心里。
不管他们皮下是什么东西,起码现在,都不能撕开皮囊来咬他一口。
一炷香烧尽了,到了他们约定好的突然上台的时候了。
那琴倌儿已经被许多双手拉了下去,被不知按在谁的脚边儿伺候,发出沉闷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
下一个倌儿照定好的顺序要上去,就这会儿,忽然台上的轻纱四处散落,台后起了浓雾,不过几个眨眼,就几步之内看不清人影了。
原本要上去的倌儿找不到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