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节(1 / 2)
终明一朝,这个问题始终都没能解决掉,太祖皇帝所设的分藩天下之制,本是为了维系江山社稷,邦宁永固,但是到了最后,却反而成为了拖垮大明的重要原因。
应该说,大明并非没有见识卓绝,能够看到问题之人,也并非没有改革的勇气,但是,诸多尝试,到了最后,证明都是失败的。
乃至于这一次的宗藩改革,虽然是朱祁钰在一手主导,但是,他很清楚的一点是,以现在提出来的所有办法,事实上都不能真正的解决宗藩的问题。锠
这一点,从根子上就被定死了。
宗藩势大,便会威胁朝廷,所以必须要打压,但是,在宗法制度之下,宗藩只可打压,却不可取消。
所以,就只能变成最后不伦不类的样子,于国无益,却又不能取消,反而要给予特权和优厚的待遇。
如何进行宗藩的改革,朱祁钰有过很多的想法,最终都融进了这次礼部正在筹备的宗藩改革当中。
就像他刚刚所说的,这次改革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开四民之业,逐渐允许宗室自行谋生,一个是加强对宗室的管制。
整个大明朝,事实上的改革方向,也都是这两个,但是,至少在朱祁钰见过的改革当中,都是侧重于第二个,至于前头的宗室出路问题,在宣德以前,朝廷基本没有考虑过,也就是在成化以后,才慢慢出现了这种趋势,但是仍旧只是辅助作用,开的口子很小。
这段时间以来,朱祁钰不断的和胡濙讨论此事,各种章程在逐渐清晰的过程当中,他自己也萌生出一丝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想法。锠
这些藩王,是否真的就只能是朝廷的拖累,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让他们在不会威胁朝廷的情况下,发挥自己的作用,反过来成为朝廷的助力?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的时候,朱祁钰自己都觉得荒谬。
就像周王等人刚刚所担心的那样,藩王一旦势大,那么,必然会对朝廷造成威胁,这是历史上无数次证明过的答案。
而只要需要做事,就必然会逐渐获得权力,就拿赈灾这件事情来说,藩王参与赈灾,需要地方官的协同,如此一来,就必然会和地方官员打交道,交情深了,难免会私下勾连。
除此之外,就像周王等人说的,一旦藩王直接施粥或者通过其他方式参与赈灾,那么百姓皆感谢藩王,如此声望,岂不会对朝廷形成威胁?
这中间有诸多问题难以解决,几乎是个死局。
但是,或许是见过了太多次失败,越是完备礼部的章程过程中,朱祁钰的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锠
而这种感觉,恰恰在周王等人此次进宫时,达到了顶峰。
要知道,以朱仪的心计智谋,在得到朱祁钰的暗中支持后,在京城当中各方游走,几乎是无往不利。
不管是张輗,朱鉴,还是宫中的孙氏,太上皇,几乎都被他给算计过。
但是,就是这样的朱仪,在伊王这个一向跋扈荒唐,声名狼藉的藩王面前,竟然失利了……
藩王之利
应该说,朱仪还是足够谨慎的。族
哪怕他并不知道那屏风后头,坐着周王和鲁王,他所言所行,也只是稍有出格,更重要的是,并没有留下实证,只是口头言语劝说而已。
但这并不是关键之处,因为打从伊王将周王二人叫过来时起,其实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朱仪说什么,做什么,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他都不会被其说动的。
这并不容易!
要知道,如今的光景,朝廷刚刚结束整饬军屯的大政,狠狠的从藩王身上剜了一刀,虽然说,这本就是藩王侵占军屯在先,但是,如果世人都如此明理,这世上也就没有诸般业障了。
从伊王的立场来看,实际上就是他痛失了一大笔财富,这还不止,整饬军屯结束之后,朝廷又将目光转向了宗务,筹谋着对宗藩进行改制,进一步缩减藩王的特权,这摆明了就是针对。
甚至于,伊王自己想要早日安安稳稳的回封地,这点要求,也被礼部给堵了。
件件桩桩,都是是实实在在损害自身利益之事,所以对于伊王来说,他完全有理由对朝廷心生怨气不满。族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从诸王集体针对于谦的这件事情上来看,他们心中的怨气的确不小。
但是有意思的一点就在于,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藩王,依旧是把朝廷和皇室,区分的清清楚楚。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无论是整饬军屯,还是宗藩改革,背后都有朱祁钰这个皇帝的授意,或至少是默许的存在。
事实上,朱仪之所以去十王府,算计的也是这一点。
不过,这也算是身在朝中时间太久,所以一眼障目,习惯性的用自己的思维来去考虑藩王们的想法。
在朱仪看来,或者说,在许多勋贵大臣,甚至包括朱祁镇自己在内,习惯性的觉得,朝廷和皇帝是一体的,尤其是,在各种大政,都是皇帝点头的情况下,朝廷算计藩王,就等于皇帝在算计藩王。
以此往下推,这二者之间,自然而然的是站在对立面上的,这个时候,朱仪找上门去,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达成合作的可能性很大。族
藩王借太上皇如今在朝中的势力阻止朝廷对宗藩的改革,太上皇则获取了藩王的好感,同时,达成自己某种目的,二者互惠互利,立场一致。
应该说,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种想法都是正确的。
但是,偏偏在伊王身上,就没有起作用,原因何在?
其实就是在那句已经说烂了的,早已经没什么人相信的亲亲之情,血脉之亲。
这句话被说了无数次,但是,在朝堂上的利益倾轧之间,所谓交情,其实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而已。
可是,藩王到底是不一样的。
朱祁钰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他和这些几乎没见过面的藩王之间,真的会有什么亲情存在。族
所谓血脉之亲,指的也不是真正的血脉约束,真正让他们之间产生约束的,是自成周以来,日渐完备,根深蒂固的宗法家族制度。
血脉不过是纽带,但是,这条纽带便将他们和朝廷的文武大臣都彻底给区分开来。
有它在,这些藩王在考虑事情的时候,潜移默化的就会带有立场倾向,概括说来,其实就一句话,先有内外,再分是非。
事实上,这也是宗室当中处事,和朝廷诸多政务不同的地方。
在分封制度下,最大的特点就是,在这些藩王眼中,朱祁钰这个皇帝,首先是朱家的子孙,是他们的亲族,然后才是大明的皇帝,社稷之主。
这个顺序非常重要,因为皇帝和宗室之间首先是亲族,所以,在处理诸多涉及事务的时候,秉持的不是律法公正,而是亲亲之情。
说白了,自家人犯错,可以教训,但是,如若铁面无私,下重手惩处,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族
这也是为什么,伊王恶行累累,朝廷对他却只是屡屡申斥,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可岷王之前醉酒写了一份诽谤仁庙的诗词,却引得岷藩几个郡王都备受牵连的原因。
说白了,岷王诽谤的不止是皇帝,更是朱家的长房嫡长,手执祖宗玉圭,身为宗法正脉的族长。
所以,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亲族,这都是大罪。
在这种顺序下,除非是涉及到谋反一类的重罪,不然的话,皇帝在处理宗务上,要秉持的一条原则,就是家法优先于国法,这也是诸多藩王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