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 / 1)
她告诉荀安她知道有片松树林是近路,她现在正打算绕过那里去半路拦截巨人,她有信心不会让他触碰到堡垒。
“你拿什么拦他?我们不是没与他交过手,这家伙的天赋高到不足以用现有等级去为他排序,他摁你不会比摁一隻老鼠更难。”荀安几乎要笑出声,“所以你根本没有去拦截他的必要,你就应该等我……”
“那如果点燃生命呢?”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跟你讨论过,我说过我已经发现了在这个世界观里人们该如何解开自己天赋上的枷锁。如果愿意豁出性命的话,能够控制的风雪将远远超出自身的等级,而我已经找到了那个方法……你知道的。”
“只要豁得出去就行。”
荀安立马明白了杜芢在说些什么,如果现在身边有人在观察她的话,可能会发现她眼神如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变得涣散,但又很快恢復正常。
她把手搭在自己的嘴前,正如这个世界里无梦的睡眠是现实睡眠的赝品一样,这里的死也不过是现实死亡的赝品,她无需真正担心现实杜芢的安危,但此刻还有其他问题同样需要在意。
她回忆起杜芢曾对她说过的,每次重生后大致会復活的区域范围,她想杜芢重生后重新出现在十六蓝区的概率大致为零。
“所以你有计划了,是吗?等级歧视不会这么快消除,你重生在其他堡垒之后能够凭你这样的等级得到出去的限权吗?而且你如果重生在太远地方的话,哪怕能出来,长途跋涉也需要时间,到时候雪原交通工具在平原上的效率隻可能更低……还是说你有办法让我去找到你?”
荀安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该相信杜芢的智慧,她总是很有办法的。自己这时大惊小怪反而是一种可悲的失态。
“不……”
但对面此刻却并没有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荀安。”
“这场梦往后的十三年,我们不需要再见面。”
“我觉得这是个合适的时机。”
第十七年(6)
荀安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讨人厌,她走在队伍的后面,与前面的部下拉开一定距离,正对着对讲机里大吼大叫。时不时有人回头担心她的状况,她用手势让他们别管她,继续走上山的路去。
恐怕没人会认为她在和爱人通话,她现在的样子更像在跟仇人相互放狠话。
但她不理解,确实不理解。她感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她在哀求也在咒骂,拿激烈的言辞骂着对面是“疯子”,“冷血无情”,也拿带着哭腔的声音询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杜芢要这样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告诉她好不好。
而杜芢与她不同,她一直保持理性地对荀安说着那些她现在根本听不懂的话。
她说什么梦想什么坚持,说“没有人不可替代”,说“程序是早已准备好的,荀安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说“现在人们的智商早已与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把npc们带去别的世界大概率也不会难以承受,不会再像那个护士一样离荀安而去”。
她说荀安未来找到想再在一起的人就把她带上吧,她说荀安别担心,你现在很受欢迎,能实现梦想,也并不会孤单。
她这话才真的让人感到孤单。
这根本就是一个少输入了两个条件的糟糕算式,荀安想。杜芢好像根本没有对自己的感情,也根本不尊重自己对她的感情。
她曾在脑海里把杜芢每一个爱她的点像折纸星星那样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罐中,现在罐碎了星星也落了一地还被踩了几脚,而她只能像一个悲伤的孩童一般跌坐在一旁低声地哭。
可恶的肇事凶手还站在一边嘟囔着那些她根本听不懂的句式,她从里面听到了“梦想”这个词,她真想把“梦想”拎出来打一顿。
她真想告诉杜芢她不像她,她根本就没有梦想,她的梦想早就被闷死在了学校的厕所隔间,她现在的所谓梦想只是一个可笑的谎言。荀安哪有什么梦想啊,荀安的梦想就是你,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而已。
她这么想了,也确实这么说了出来,或者说,吼了出来,那几乎要引起雪崩。她看见前面的部下都回过头来看她,这是她无论下多少次命令都压不下去的好奇。
他人的目光无需在意,她在乎的只有电话对面的一句回音。但等了一分多钟话筒对面也依然只有沉默,甚至已经听不到了脚踩雪地的动静。荀安把对讲机从耳边移至眼前,才发现通话早已在三分钟前挂断,大概是她第三次骂杜芢是疯子的时期,她对这一切感到愤怒,却更为自己感到可耻。
再打过去的时候对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关机,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她必须得在杜芢做出蠢事之前回去。
荀安离开前把多数武器和定位装置交给了她的小队,她让他们继续朝着矿石那边前进,但尽力而为就好,小命要紧。
她在最后离开前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扔了过去,她让他们随机应变,实在不行就勒对面脖子。然后她拿走了一块自动滑雪板,开始向着山下跑去。
明明是寒冬,她握着警报器的手掌却开始冒汗,她恍惚地望着上面的红点,一瞬间好像记不清了自己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