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闲池(10 / 12)
眼睛只不住地在二人中间流转,树荫间倾洒下来的日光落到江美人颊边,耳上坠着的银玉兔捣药耳环於颤动时流光闪烁,端瑜终於寻得些乐趣,伸手够了下。江美人冷不防被扯得低下头,无奈笑叹,「这孩子。」
耐心地拨开r0u乎乎的小手,江美人把耳上那只耳环摘下放进赵思婉手里,由她笑嘻嘻地把玩。「思婉惯ai亮晶晶的物什,倒是像──」江美人微妙地止了话头,但她心里确信梁淑妃已起了对已故之nv赵清越的怀思,若不曾有那场意外,赵清越如今还要b令仪再大一些。不过大抵在淑妃看来,那未必是一场意外,而是容宸妃为丧子一事的迁怒与报复,否则好端端地为何要强行支开看顾公主的g0ng人,以至於教其在水榭玩乐时失足跌落湖中而无人可救。
事後的宸妃显然也是被吓着了,在拢香阁前待罪跪了一个时辰,任梁淑妃打骂亦不还手,却是咬口不认自己刻意残害公主,双方为此僵持不已。彼时的赵维桢只得以意外作结,一面斥宸妃於阁中思过一月,一面偿淑妃与梁家以权利。思及往事梁淑妃果然冷下脸se,偏是冷笑地望着江美人道:「江娘子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暗地里的挑拨离间竟学了七八分。可是为着官家指了宸妃筹办中秋曲宴一事?打算借我的手打压宸妃,这手段倒是用得熟练。」
江美人脸se微变,遮掩的话尚未说出口,又被梁淑妃挡了回去,「这是皇后指使的你,还是你自己为了个同出后族的理由想的主意?」淑妃嗤笑一声,望着远处的令仪冷然开口,「你何不瞧瞧自个儿与那悬丝傀儡有几分像?」说罢便不再看身侧之人,梁淑妃带着静嘉回首便走。江美人静静地垂眸,似在专心地端详怀中的孩子,而身边的妍姿却隐隐觉察到不对,後瞥见自家娘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那应是端瑜手中的银耳环映入她眼而已,应是。
今儿晨起之後容宁就一直忙於筹办数日後的中秋g0ng宴,她先是与後省的後苑g当官敲定了宴会之所,後与众位nv官细谈宴上之安排,将尚g0ng、尚仪、尚食等nv官送离若华阁时,暮光已然顺着青檐落满一地。「娘子,请过目。」青黛掌阁中库房,容宁因而特地喊了她在旁帮衬,青黛把记满宴会要点的单子递给容宁,後者低头凝眸看了片刻,笑着点头赞赏道:「清晰扼要。辛苦你了,快下去歇息罢。」青黛谢过後缓缓退出,与入内的辛夷擦身而过。
辛夷捧了温茶给容宁润口,又将一碟玫瑰su饼搁在案上,「娘子终日忙於宴会之事,连午饭都没吃几口,而今先吃些su饼垫一垫罢。」容宁方才不觉腹中饥饿,现下见着玫瑰su饼倒忽觉饿得厉害,吃下一块还不够,把三块su饼全数吃下方作罢。身侧的惠然一壁递出手帕供容宁擦拭嘴角,一壁微微蹙着眉疑道:「往年这中秋宴大多由圣人筹办,偶尔也会指了贵妃娘子主办,让娘子办理实是头一回。」
容宁端起茶盏饮了口茶而後放下,着辛夷上前来将空的碟子彻去,她暗叹着望了望手边的册子,「一场中秋曲宴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从前是仅堪当个花瓶子宠妃,如今我若不愿再被随意摆弄,便须得告之旁人自己有这份底气,所以既是官家看重,我好好地办也就是了。」倏忽想起昨日h昏霏雨,赵维桢看向她时那对沉沉的眸子,他自是明白她已非从前人,也隐隐猜到眼前害离魂之症的她是因自戕未果──致命关键往往藏在未尽之言、言外之意。
赵维桢需要能够站在他这边且为他所用之人。以前由於那飞蛾扑火的情ai,宸妃心甘情愿留在赵维桢身侧,无意识於心悦之人的c纵,而现下的容宁是只能选择赵维桢为她指的路,她虽但求一生平淡,可她确实是因家世与身份而无从选择。不论过去与现在,容宸妃在赵维桢看来都是一样的,皇后同贵妃之外的第三者,三者互为制衡b二者间此消彼长更为妥帖,仅是换了种制衡方法罢了,过去以宠,现在以权。然而若办不成事,容宁却再回不了头。
她无法再如从前一般当一个听话的宠妃,因为赵维桢清楚她无法再被轻易掌控。与其以後总是思虑这颗棋子会否生出旁的心思,不若索x图穷匕见,试探她究竟有无手段舍去宠妃身份而当个权妃,如此各取所需也不失为一件美事。这是容宁往後意yu平稳一生的筹码,否则便是将主动权尽数交於赵维桢手中,将漫漫余生仅仅系於载浮载沉的容家上下,她自然容不得亦不乐意别人手握自己的命脉。
只是当权妃恐怕b当宠妃要难,尽管g0ng中妃嫔仰仗官家宠ai,但毕竟君恩似流水,宠妃当得了一时也当不了一世,而权妃却不同,握在手里的权柄,饶是官家亦不能说收回就收回。容宁现在正由宠妃改作权妃,然而後g0ng当权者未必愿意她分这一杯羹,江皇后、张贵妃……她大抵已经挡了谁的路了罢。
御花园里梁淑妃与江美人那点不愉快,悄悄地落入了林美人眼中,於是当林美人到访清辉阁与张贵妃对弈消闲时,顺道同贵妃说起了这件事儿。张贵妃执黑子支颐略微思索了半晌,方徐徐地落下一子,「江美人……不论圣人是否授意,想必挑拨淑妃和宸妃之举是合她心意的,而淑妃看着x子急,心里却清明得很,不会甘作旁人手里刀。」林美人抬眸瞧了眼神se自若的贵妃,迟疑了会儿终问道:「那麽对容娘子筹办中秋宴一事,娘子您不着急吗?」
张贵妃望着林美人挑眉一笑,「我有何着急的?在官家眼里我和宸妃又有何不同?实则这场曲宴不论是由我还是宸妃筹备,分的可都是圣人的权。因而总有人b我更在意,白子先行,我执黑子在後。」林美人闻言心下一跳,想来宸妃娘子为着这场宴会多少是要吃些苦头的,她敛眸不再深想,把心思重新放回棋盘时,却倏然发觉白子早已经无处可下。「是我技不如人了。」林美人放下棋子微笑叹道。
张贵妃扬着笑歪了下头,「如此,我便等着林美人的墨宝了,正好我老是觉着书室有些空。」林美人怔了怔,而後好笑道:「娘子原是打的这主意。」
笑眯眯地目送答应回去绘画的林美人离去後,张贵妃边将棋子一颗颗收进棋罐里边与身侧的挽香说:「我记得清越是两年前的八月走的,而宸妃筹办的恰好又是中秋宴,这刀t0ng得真是够狠的。」说话间贵妃眼底已不复见半点笑意,挽香望着其皱起的眉头默了默,「娘子可是要去瞧瞧淑妃娘子?」张贵妃缓缓点了点头,「吩咐小厨房备一些蜂糖糕,她素日里最ai吃这个。她现在恐怕正不高兴着呢。」
转眼便是丹桂飘香的十五中秋夜,若华阁中早早已布置妥当,廊下张灯结彩,院里言笑晏晏。辛夷引楚衡入内时,笑着与他说宸妃娘子许了他们玩月放灯,又赐下小宴以酬佳节至晓。正厅木榻上只见容宁内着淡粉se抹x,下衬黛紫百褶裙,外加紫藤罗镶花边大袖,现由连翘於其冠上饰以g0ng花。案上妆奁大开,珠钗琳琅,惠然执镜供容宁端详,镜中人却抬首朝他莞尔而笑,「你今儿怎的过来了?」
容宁面上的珍珠妆衬得她贵气且jg致,而楚衡看过一眼後便恭敬地低下眸道:「臣想起已有数日不曾为娘子请脉,方才又听同僚讲起前头琼芳殿的大宴上,官家大赞娘子长兄所赋之诗,於是便想着顺道来给娘子报喜。」中秋御宴乃是g0ng制,六品以上京官皆在邀请之列,酉正开宴至戌正毕,席间赏月赋诗、对饮簪花,君臣同乐。容宁所筹办的曲宴则属家宴,待赵维桢从琼芳殿过来於亥时开宴。只是中秋御宴开始不过半个时辰,楚衡未免太消息灵通。
惠然应g0ng中庆典规制,身穿一件深蓝se圆领袍,头戴一年景花冠。听罢楚衡所说之话,她侧首不动声se地和容宁对了下眼神,转而同随侍的连翘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