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7)
而我要帮东家和我自己做的大事就会半途而废。因此,思虑再三,若为严不能独断,就一定不能做这个大掌柜。”
致庸心头一阵翻搅,眼前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茂才的身影他定定神道:“潘大掌柜,假若致庸将乔家大德通票号全权交潘大掌柜经营具体事务一概不参与,那潘大掌柜打算如何经营?”
潘为严有些激动起来,思忖着笑了笑道:“算了其实尽管我是这么想的,但还从来没有机会这么做我还是不说吧”致庸直视着他眼中满是鼓励:“你尽管说。”潘为严终于开口道:“经营的细节不说也罢,但乔东家若能对乔家票号不闻不问,交给潘为严全权,为严自有办法,帮东家也帮为严自己实现汇通天下之梦!”
曹掌柜大吃一惊,向致庸看去。致庸深深激动道:“潘大掌柜你也认为汇通天下有一天能够实现?”潘为严渐渐露出本相和雄心:“东家,潘为严早年投身票号业,从伙计做起,又在分号大掌柜的位置上惨淡经营了十年,若不是一直有汇通天下之心,为何要在这一行里受苦,甚至不惜辞去原先颇多白花花银子的大掌柜之职。”说着他停了停,盯着致庸道:“东家若将乔家票号交由为严打理,只要为严不死,为严就一定替东家,也替自己替天下有为的票商,遂了汇通天下之愿!”
致庸猛地站起,双手一拱,话还未出口,泪却落下来。潘为严大惊。只听致庸哽咽道:“潘大掌柜,乔致庸今日已是一个被朝廷圈禁的罪人。我原来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人替我去做汇通天下这件大事了,是上天可怜致庸,可怜天下商民,把你赐给了我,不,是赐给了天下商人,甚至应当说是赐给了天下苍生潘大掌柜,从今天起,乔家大德通票号,致庸就交给你了!无论十年,二十年甚至即使要耗尽致庸的一生,致庸都不会嫌长;而且致庸愿意接受你所有的条件,承诺决不插手乔家票号的生意,我会一直在乔家堡做一个纯粹的东家,除了四年账期让管账的和你结一结账,其余一概不问!我会一天天一年年等下去,等着潘大掌柜有一天来告诉我,你帮我也帮天下人实现了汇通天下,那样我乔致庸仍旧算是做成了我们这一代票商应当做成的大事,既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后人了!”
正所谓惺惺相惜,潘为严再也忍不住,当下激动地跪倒在地。“潘大掌柜”致庸眼见着,也赶紧跪下,只喊了一声,却流泪哆嗦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潘为严见状执着他的手哽咽道:“东家,有您这些话我就放心了,而且要谢谢您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和您这样一位志同道合的东家,一起实现汇通天下之梦!
曹掌柜在一旁唏嘘不已,赶紧搀起两人。致庸一面起身,一面激动地对曹掌柜吩咐:“曹爷,快写信给包头的马大掌柜,让他回来,我们一起把乔家大德通票号的牌子挂出去。乔家大德通票号,正式开张!”
2
“爹”玉菡疯一般跌跌撞撞向陆家的后院奔去。宅院里一片破败,家人也不见一个,院中赫然摆着一口薄皮棺材。后院卧房内,陆大可奄奄一息地躺着,只有侯管家在一旁侍候。
玉菡奔进来,连哭带喊地扑了过去,陆大可勉强睁开眼,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接着虚弱地吩咐侯管家:“你出去,我有话要跟我闺女一个人说。”侯管家眼中蕴泪,当下点点头,走出去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爹,我半月未来,您如何就病情恶化成了这样?您怎么信儿也不及时给我们一个呀!”玉菡泣不成声,陆大可颤抖地拉着她的手道:“闺女,没事,我才不想让你操心呢,何况你这会来了正好,我还怕我闭眼以前见不着你呢。你瞧,我把自个儿的后事都安排好了,我连寿衣都提前穿上了。闺女,你爹一辈子都这样,不喜欢人家欠我的银子,我也不想麻烦别人!”
玉菡满脸是泪,勉强带笑道:“爹,都到了这种时候,您还在说笑!”陆大可喘了一口气,也努力笑道:“闺女,我可不是说笑,我是说真的。这口棺材,是咱家十年前修房子时,我用剩下的木料偷偷请人打的,不花钱!至于寿衣,那年进京正碰上一家寿衣店倒闭大清货,你往我身上瞧瞧,正宗的织锦缎,一套衣服才一两银子,多便宜!”
玉菡忍住眼泪:“爹,您老人家这一辈子挣了几百万两银子,是致庸和我拖累了您,让您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可我们家这会儿就是再穷,也不能让您老人家这么走啊!”陆大可道:“闺女,你傻了不是?我不是今儿死,就是明儿死,所以也不怕把心里话说给你听了。闺女你当我心疼花在我女婿身上的那二百万两银子?我陆大可辛辛苦苦一辈子,从无到有,攒下了那些银子,我常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是自从你嫁了这么个女婿,我才明白,我这一辈子做的事,还顶不上我女婿这年做的!”
玉菡心头一阵伤感,失声哭了起来,陆大可疼爱地拍拍她的手:“别心疼咱这家,别心疼我那二百万两银子。我那银子没白花,我帮你救下了一个人,这小子有点混,时常还有点糊涂,可他那糊涂,是大智慧,大志向。这一阵子因为他糊涂,倒了大霉,可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过去的,那时候你女婿就会重出江湖。只要他一出山,山西商界和大清商界就又是一番新气象,除了汇通天下,他还能为天下商人、天下苍生做好多了不起的事。你想想,我那二百万两银子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多值呀!”
玉菡见他说得高兴,当下也擦着眼泪,给他一个微笑。回光返照的陆大可眼中一阵发亮,喘了一口气,道:“闺女,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不过你能看到。我女婿眼下正在难中,他的日子不好过,我要死了,不再担心自己,我只担心他,担心像他那样一个人会扛不过去。闺女,爹走了,不能再护着他了,可是还有你,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护住他,不是护住他这个人,是要护住他那颗心!护住他一生的志向,护住他一生的锐气!无论我们爷儿俩付出多大的牺牲,都要帮他咬紧牙关扛过去。只要他能扛过去,就能做成他一生想做的大事,我们父女俩这一辈子,也就做成了大事,不只挣了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银子!”玉菡点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落泪。
陆大可说累了,闭上眼缓一会儿,半响又睁眼道:“右边床腿下面有块砖是活的,你把它挪开。”玉菡一惊,赶紧照做。她挪开床腿下的砖,看到一把钥匙,拿出问道:“爹,这是什么?”
陆大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且欣慰的苍老笑容:“我之所以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却没卖这座宅子,就是想等你来,把我留给你的东西拿去。闺女,爹要走了,最担心的还是你。柜子后面有一道暗门,门里是一个暗室,里面藏着留给你的二十万两银子。我刚才夸了半天女婿,可有了这样的女婿,却又放心不下你。这笔银子不是给乔家的,是给我闺女的,给我闺女留的私房钱,有了这笔银子,我女婿和乔家日后就是有个好歹,我闺女也会有一口饭吃,我也能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了!”玉菡大恸,扑到陆大可面前,哭道:“爹呀,您可不能死”
陆大可想抬起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却终于没有力气了,歇了好一会才聚起力气道:“侯管家跟了我一辈子,我也已经安排好他了,剩下的事情你要听他的安排,他最懂我的心思。你可记好了,一定要用那口薄皮棺材埋我。只有这样,外人才相信我没给你留下银子,也只有这样,人家才相信乔家这回是真的败了,才不会再给你和你女婿招祸。你要是不听我的话,给我大操大办,就是忤逆不孝!我躺在坟地里,也饶不了你,记下了没有!”
玉菡大哭:“爹,可是我们怎么能让您”陆大可呼噜呼噜地喘着气,好一会才又挣扎道:“闺女,你怎么又犯了傻?有人死了,要花一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