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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走几步,柳暗花明。
过去的十几年,他丢失了幽篁山上的记忆,可是他一直记得那些话。他的满腔热诚,义无反顾,都是为了实现这两句。
以前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后来明白了,是林青青在他最痛苦的岁月里,拉住了他的双手。
他无数次想要放弃的时候,总觉得生命里是该有一道光出现的。
“哥哥……”方子衿站起身,缓缓低头,脸庞微醺地趴在桌上,与林青青的视线对上,“不要讨厌我,我可以很乖,你想要什么模样的,我便变成什么模样的人。”
“我很坏,很脏,手上都是血,我还喜怒无常,像个随时会吃人的怪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哥哥只是对每个可怜人都很温柔,我不是特别的,我只是足够可怜,可怜到哥哥都不想折磨我。”
“堤防,抑或厌恶,都不重要的,只要哥哥陪着我,我可以做哥哥掌中的白刃。”方子衿固执地望着林青青的眼睛,期待她能给自己一个回应。
少年的目光存在感太过强烈,能灼伤人一般,林青青微微坐直身体。
方子衿停了话音,失落地垂下眼帘,迟疑地顿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抓住林青青的食指,“让你为难了,我很抱歉。”
林青青抬起手指,反握住他冰凉的掌心,“方子衿,做你自己便好。”
少年细微地摇了摇头,“做我自己,你便不要我了。”
林青青言辞诚恳:“衿衿,你不用扮演谁,不必刻意讨好谁,相信哥哥一回,你心里住的那个自己,并不狼狈,也不糟糕。一个人越是压抑,他的心里便越难受。你不放过自己,又怎知那个方子衿不是你最好的模样。”
“你不做自己,哥哥如何喜欢你。”她放缓语气道,“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没有人会喜欢一张虚假的面具。”
方子衿轻轻垂下头,却扬着视线盯着林青青不放。
林青青心脏一紧,那种感觉又来了,方子衿的目光格外瘆人。
怎么办,已经想走了。
林青青咳嗽一声,极力掩盖身体紧绷的行为,她不能说一套做一套,既然当了人家哥哥,就要肩负起这个家的重量。
出尔反尔,不配为人。
“哥哥的金针借我。”方子衿低下头,几乎贴近林青青的脸说话,面无表情地放开林青青的手。
林青青不明所以,觉得方子衿的神色有些沉重,意识到不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
“哥哥,你过来看看金针是不是这样用的。”少年脸色平静地说道,随意在茶案上展开布包。
林青青起身走过去,漫不经心地扫视自己先前坐的位置,只见方子衿抽出两根金针,手腕猛地一转,两根亮晶晶的金针射向对面座位的斜上方。
两只扑棱蛾子被金针射下,掉落在茶案上。
银灰色的昆虫眼睛只有芝麻粒的四分之一,却在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异样的光亮。
“月氏。”林青青目光微沉。
将蛊虫投放进太璟宫,是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想借机杀她?
方子衿拿在手上看了看,“无毒。”
排除杀她的可能性。林青青心想,为何要监视她在太璟宫的举动?她在太璟宫除了休憩,就是忙忙碌碌的补批折子。
来看看她活得比狗累的生活环境?
“霍迎想要做什么?”方子衿扭头看向林青青。
林青青也不知道,但她心里有个猜测。
“方世豪不是好对付的,前些日子收到战报,月氏的防线被破。月氏此时必然陷入了困境,他们素来以和亲争取和平,必要之时,王储都可以牺牲。霍迎身为月氏王位继任者,怕是要与朕这个哥哥好好谈谈心了。”
方子衿看林青青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微妙变化,道:“霍迎还未及笄。”
书里没有写霍迎的年纪,林青青一直以为如此运筹帷幄的人年纪应当也不小了,只是长得年幼而已,没想到她就是年幼。
林青青望着蛊虫,摸着下巴沉吟道:“她这么小?难怪上回说要做我的妹妹。”
方子衿心里发堵,拎起茶壶,往嘴里灌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个什么劲,就是难受,不舒服。
他讨厌霍迎。
林青青站在一旁,看着方子衿喝完一壶,又看着把自己灌醉的少年,头撞到茶桌,昏睡了过去。
“酒量有涨啊……”
林青青感慨地摇头,喝个酒精度不到8的白菊酒,还能一壶就倒。
太璟宫出现蛊虫月余, 月氏外交使团抵京。
本该退朝离去的朝臣转至内殿,入席此次款待月氏使臣的宴席。
月氏是游牧民族,来使体型高大,威风凛凛, 他们五官深邃, 容貌更接近西方人,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被他们拥护着的白发少女。
林青青随眼一看,便发现霍迎长高了一截, 给人一种她在短短数月、从小女孩长大成人的感观冲击。
霍迎身穿粉色云纹烟罗裙,柔顺的白发用金色蝶形步摇簪着,眉弯如月,眸似秋水, 对着林青青浅笑, 唇边漾着两个小小的酒窝,有一股清纯俏皮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