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 / 1)
隻一日不到,她再次踏上这百级石阶,身份变化之余,心境亦大为不同。
变化的不只有她,还有凌霄派的弟子。前日来此时,见他们目不斜视,专注于手中事脚下路,颇有仙门弟子的风范气韵。
可今日刚一走入山门,江灵殊便觉得四面八方皆是视线和低语,便是有些人佯装不在意,却也会悄悄向这里瞥上一眼。
静垣察觉到她的不安,便拍了拍她的手以作抚慰,又轻声道:“大家不过都对能让凌霄君愿收为徒的人觉着好奇而已,你不必紧张。今后你住在后山,若是愿意,一年不下来亦可。”
江灵殊见对方径直带着自己绕过正殿向后走去,心中疑惑,问道:“我这样,也不必先去拜见掌门么?”
“嗯,不必。”静垣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不过听凌霄君的意思,大概是说你隻算是他的弟子,而不算是凌霄派的弟子,所以不用记在弟子名册之中,也就无需拜见掌门长老那些人。当然,你若想见应也不难,隻消与凌霄君知会一声得他首肯……”
“不不不,我不过随便问一句,并无此意。”江灵殊连连摆手,心中隻觉轻松许多。
换过来想一想,她若是掌门,定然不悦门中高人放着门内弟子不收,反收了外人为徒。
不过,她毕竟只是一凡夫俗子,说不定人家掌门心胸宽阔,并没这么想也未可知。
因为阴天的缘故,竹林中更显得格外幽深,凌霄君的竹屋窗前隐有灯火微光,江灵殊本已定了定心,向那里走去,却被静垣一拉,继续向竹林深处去了。
不待她问,静垣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凌霄君说了,先好好休息一夜再见也不迟,况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去拜见不是?”
江灵殊低头看了看身上,又摸了摸头髮,这才想起自己的窘状,羞涩地笑了笑道:“说的也是……”
灵衍小憩片刻后醒过来,侧耳静听,窗外已无雨声,不由长舒一口气。数秒后察觉自己是为某人而放了心,便觉既懊恼又不值,蹙了蹙眉顺手拿过床边一本刀谱翻阅起来,可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越是不愿去想,就越会时时想起,世间难舍之情,难忘之人,大抵如此。
她的手渐渐握紧,书卷上出现数道皱痕,一如她心上的裂纹。
灵衍从未觉得如此刻这般孤独过。大概拥有过再失去,从来都比不曾拥有要更叫人难过。
只不过一年之期,又不是生离死别,自己又何至如此?她摇了摇头,抬眼望见书桌上摆着的翠竹花灯,心中又是一痛。
向前约数十步,江灵殊终于跟着静垣走出竹林,随着瀑布声越发清晰,眼前豁然明亮,而被对方夸讚不已的屋子就在前方。
——房屋背倚飞瀑,左向竹林,右侧与前方皆是大片空地,紧连悬崖。前可观日月远江、人间烟火,右能见青山照面、绿水长流。悠然旷远,宛如世外,如此位置,的确可称是得天独厚。
江灵殊环视许久,缓缓走至右方崖边,微微向下探头望了望——对面那座山与此处相隔极近,两峡之间有一条细长河流,水波平静无澜,唯有屋后瀑布落泉处惊起圈圈涟漪与玉珠。
静垣走到她身边:“下面是澜江的一条支流,不知别处如何称呼,总之凌霄派的人唤它银河。据说是因为夜晚繁星满天时,星星倒映河中,宛如天上星汉,故有此名。”
“……很美的名字。”江灵殊瞬时想起那夜漫天的星辰,浅浅一笑。
“好啦,外头冷,快进屋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静垣搓了搓手,拉着她向屋内走去。
踏入屋中的那一刻,江灵殊暗暗下定决心。
——为了自己,也为了重聚那日。这一年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度过。
两地牵
江灵殊本以为屋中一应布置陈设应与凌霄派内宫室的风格无异, 待静垣点了灯后再看时却是眼前一亮——床榻并非设于地台之上,而是与凤祈宫一般方正寻常的架子床,其余物件亦然, 倒是省却了不习惯的麻烦。
细细瞧着,这屋中的器具装饰皆沿用凌霄派一贯的祥云鹤纹, 虽都看起来有了些年头,却收拾得光亮整洁、一尘不染, 半新不旧中自有一番古韵。
只是总觉得这屋中的布置看起来太过精心细致, 不像是……她的眼神在落到一张梳妆台时停下, 恍然般开口问道:“静垣,这里这些东西, 是不是从未变动过?”
静垣点点头:“至少自我开始负责收拾这儿时就一直如此,怎么了?”
江灵殊抬手抚过一张案几上的雕花纹路, 许久才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凌霄君百年前的徒弟是位女子,有些惊讶。”
凌霄派中的女弟子本就极少,那日苏樾提到凌霄君百年前的弟子出身于仙山十二门的羽家时, 她便也没有多想, 隻自然以为那位弟子该是男儿身。至凌霄君说她与那位徒弟相像时,心中便存了疑惑,也不敢问对方究竟看不看得见,隻猜想或许他所说的并非外在形貌……总之是她无法得知的缘故。
如今虽解了些疑惑, 不过细想想, 也知这样的高人必不会只因容颜相似便做出这样的决定, 到底仍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