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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谙没碰他们,转身来到一棵被烧的只剩下一半的树前,地上还散落着几截断掉的麻绳,而树前只剩下一大片渗入泥土中的暗红色血迹。
晏谙蹲下身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这滩血迹似有什么形状,一股熟悉感从心底缓缓升起。
一旁,故岑望着满院狼藉,“今晚的事已经惊动了官府,过一会儿大理寺的人便该过来查看了。”
晏谙颔首起身,却仍逗留在此没有离开。
故岑望着满院狼藉,“王爷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等大理寺的人来,”晏谙望着那滩血迹,“有些事情需要查证。”
一个时辰前——
夜风卷携着枯叶划过地面,被来人踏碎,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天早已经黑透了,偶尔有户人家门前挂着一只忽明忽暗的纸灯笼,便是这条民巷的光源。
廉宇稍稍回头,不动声色地望向身后,逆着月光瞥见几道身影,一时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没完没了了。廉宇朝家的方向加快脚步。
翟峻生见他快步拉开一段距离,低声催促带来的人赶紧跟上,找个方便的地方好下手,自己却累了,停下脚步歇歇。
这么多日过去,一想到自己因为他丢了职务,翟峻生就气不打一处来,每每被他爹为着这件事数落,翟峻生就有一股无名火要找人撒出来,没胆子找晏谙的茬,柿子挑软的捏就捏到了廉宇身上。
轻而易举打听到他的住处,往院子里泼泔水浇透了晾好的衣裳、在门口丢些死猫黄大仙之类的东西出来一脚踩到……桩桩件件廉宇都忍了,可翟峻生并没有罢休。今日好容易逮着个机会,翟峻生叫来一帮人,势要叫廉宇好看。
这些人追着廉宇的脚步消失在巷口拐角,翟峻生四下打量一番,只觉这偏僻的民巷阴森幽暗,阴风吹得背后阵阵发寒。
“什么鬼地方……”翟峻生低声嘟囔着,往地上啐了一口给自己壮胆。
明明不冷,却感觉哪里都冷飕飕的,翟峻生待得心里直发毛,不一会儿甚至开始在原地跺起脚来。
应该收拾完了吧,要不去追追他们?翟峻生刚要迈脚,身后突然划过一声凄厉的猫叫,紧接着什么东西从脚边窜了过去!
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翟峻生吓得差点叫出声,回过头只看到一抹黑猫的残影。
“死猫,找死啊!”翟峻生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刚走了两步又看见一团黑影坐在角落里,尾巴大幅摆动,琥珀色的眼瞳在夜晚发着幽幽的绿光,瘆人极了。
“再盯、再盯小爷我弄死你!”翟峻生强装镇定,作势抬手要打,谁知那黑猫竟弓着脊背站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幽绿的眸光透着凶恶。它露出尖牙,尖锐的叫声刺穿黑夜。
黑猫本就是不吉之物,再加上三更半夜的身处这么一个诡异的巷子,翟峻生一阵没来由的犯怵,彻底怂了。他往后退了两步,想逃,结果还没迈动脚就僵在了原地——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身后似乎没有人了,廉宇频频回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甩掉他们。
马上就到家了!廉宇步履匆匆,已经看到了院墙的一角,却在离巷口不远处刹住了脚步。
八九个身量高大的人注视着他缓缓逼近,手里都执着长棍,廉宇后退着,手中空无一物,只是捏紧了拳头。
翟峻生疯狂的惨叫声从一条巷子以外传来时,他找来的这些街头混混都抱着胳膊腿躺在地上疼得打滚。廉宇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从脚边捡了根棍子,没怎么犹豫就原路折返了回去。
巷尾的某户人家院子里,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对着一名青年吟诵祷词。
“……陨落尘世间的文曲星,无人识你;世人予你苦难,吾以鬼神的名义赐你解脱,救你于苦海,送你至极乐。救世红莲由你哺育,于此地盛开,你的功德将造福整个王朝……”
他嗓音低沉,又着一身黑袍,整个人如同隐在了黑夜之中,看不真切。
夜太黑,单从他虔诚的声音和举动来分辨,这仿佛只是一场略显简陋的祭祀仪式——如果忽略这绝非寻常的祭品。
面前的青年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树干上,脸色苍白如鬼魅,已经昏了过去。鲜血不断流下来,积在他脚下,诡异地汇成一朵莲花模样。
这是一场活人祭。
身后的两个年轻道士谨记黑衣教主的叮嘱,看时候差不多了,拿着火把点燃了这个院子。
黑衣教主退了两步,燃烧的火焰包裹住赤莲,火光照在他脸上,点燃了他眸中的野心和欲望。
大门被猛的踹开,两个道士迅速扑上去拦截来人,但他们根本不是廉宇的对手。
晕倒在角落了的翟峻生被浓烟呛醒,他早已经被吓破了胆,避着院子里的混乱,凭借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终于爬到门口时被呛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救命……咳咳咳,救命啊!来人呐!”
呼救声和冲天的火光终于惊醒了熟睡的人们,整条巷子的人都跑来救火,呼喊声、脚步声……院墙外一片嘈杂。
黑衣教主见仪式已被打断,便不再与廉宇多缠斗,足尖一点越过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而被他留下来的两个教徒却丝毫没有怪罪教主弃他们于不顾,反而一头冲进火海,在熊熊火焰中癫狂地放声大笑。任凭烈火灼烧他们的皮肤,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叫嚷着什么“祭鬼神”、“投极乐”,最终倒下去停止了挣扎。这骇人的场面唬得闻声赶来的人纷纷杵在原地,不敢踏进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