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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勿归双目血红,额间的汗粒在冬天显得极为罕见。
“没事没事,忘记她,我们现在就回去好吗?”沈勿归抱着绛往外走,底下前行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慌乱,到最后跑起来。
他把绛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处,暖和他垂在一旁的双手。
“别这样……绛,可以了,我们不看了,回去吧。”
这一次,轮到沈勿归低声下气求他了。
他知道这是发生在千年前的事。
因为沈勿归忘记,他不清楚绛是怎样一步步来到这里的,所以他制造幻境让沈勿归看到。
可是绛也会和他一起回忆起这一幕,
刻在心底里的伤痛被他生生挖起,再次重现,再次体验,那不得再次要他的半条命吗?
沈勿归现在不想看,他只想带着他回去。
绛没有如他所愿。
在沈勿归即将要到达出口,以为解脱回忆,向往生迈进一步后,他穿过诡异的圆拱门,再次回到了原来的院子里。
手上抱着的人徒然消失,连他身上沾染的血迹也一并褪去。
血迹永远不会洒向站在屏风外的沈勿归身上。
这一次,他眼前的画面又换过一副,真真实实见到当时的模样。
原来,伤痛要比虚幻来得更加噬骨。
他看见绛跪在院中,身后,李夜轩站在最前方。
刚才被沈勿归刺死的太监安然立在李夜轩一旁,在李夜轩抬手,他便朝他手中递上火折子。
绛背对着他们,呆滞地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人。
身下的白衣变得血肉模糊。悬挂在房梁上的身影用血染红了白衣,还未干涸的鲜血顺着衣角滑落,漫过了绛跪在院子中的膝盖。
李夜轩手段残忍,叫人生生扒掉了她的皮毛,而挂在上面的,不过仅仅保存一张完好无损的脸颊,为的让绛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李夜轩的火折子扔向房梁。
忽地平底带起一阵风,众人眼花,再一看,绛已不在院中。
身处在外的沈勿归看得清清楚楚。
一身青衣迅速带过,卷走了跪在地上的人,留下的只有一阵微风。
和他一同看清的还有李夜轩,他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喊他的名字。
他缓缓道,语气噬骨的冷意:“青水临。”
火光明亮,照耀了李夜轩的脸,沈勿归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分明是游玩那晚撞坏绛花灯的青年!
沈勿归的大脑宕机许久。
他早该想到的,青水临和李夜轩的关系。从那天沈勿归遇到他们,他就应该知晓李夜轩不会轻易放过他。
花灯上,李夜轩心里的赶尽杀绝已经压不住了。
大火化为火红的屏障抵达沈勿归眼前,再之后陷入昏暗,他身处黑暗当中,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至崖边,往下是溶骨的火焰。
李夜轩孤独立在院中,手上粘满了血污,这一次他的眼前便成了绛的爹爹。
他阴沉的脸颊缓缓勾唇笑着,似乎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随后接近疯魔般大笑。
“荆十施,勾结妖族欲想谋位,今行凶败露,非但不承认罪名还想和他一起来谋害朕!”李夜轩指着悬挂在房梁上的人,“看见了吗?”
李夜轩忽然将脸凑进荆十施面前,如蛇蝎的眼睛,恶鬼般的面容看他,“你六年前护着的狐妖,最后死在你面前的感受怎么样?”
荆十施一开口,嘴里的鲜血怎么也含不住,边呕边咳,仍旧一字一句回道。
“幼子不谙世事,还求……圣上放他一条生路。”
李夜轩抬脚踩在他脸上,使劲往下碾。
荆十施口中的血逐渐漫在眼眶里,最后连眼前明亮的火光也看不见。
李夜轩想杀了跪在院中央的绛,可一阵风后,原地空无一人。
而脚下踩着的荆十施终于甘心咽气,留下最后一句话。
“青夭,马上不疼了……”
我来陪你。
那一刻,沈勿归迟钝明白。
永远对绛冷淡的荆十施,为什么偏偏要在宴请前让沈勿归教会他识字。
为什么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俩面前,为什么永远不会在沈勿归带绛出府的时候出现,也为什么之前沈勿归没在,他不让绛擅自出去。
他在保护绛。
他早早知晓李夜轩的杀意。
先帝死于离奇暴毙,宫中更是传言为三年前死去的彩妃媚术所为。
荆十施身为国师,他知晓为何缘故,当即一把火烧了梧兮宫。
奄奄一息的彩妃确实是狐狸,但她也仅仅因为先帝。
先帝早年微服出巡遇到彩妃,后来把她接回宫,对她极其宠爱。久而久之彩妃发现先帝患有隐疾,为寻求方法找到青夭的头上。
青夭告诉她,狐妖救人,一命换一命。
彩妃不愿看先帝日益消瘦,最终选择飞蛾扑火的方法。
殊不知,恰巧被李夜轩碰见,撞破了此画面,误会她要谋杀先帝。而后匆匆瞥过守候在一旁的青夭,久久不能忘记,之后一直记恨到现在。
李夜轩始终认为,荆十施是在包庇妖族,他终有一天要瓦解他在朝中的势力,抓到青夭,让他眼睁睁看着他当年包庇的妖族死在自己的面前。
“真是可笑。”李夜轩荒唐地想,“怎么会有人爱上妖?还孕育出一个不人不鬼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