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郑知夏的笑声轻到听不见,问他:“你不是日理万机,忙得根本没有私人时间么。”
他的语气那么轻松,好到林霁几乎有些不敢接话,只是和那双圆润含笑的眼对视着,怕是自以为是,怕惊动此刻的光景。
“事情提前处理完了,”他找了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理由,“但回国的航班只能买到明天晚上的,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让周皓订酒店。”
“不用,住家里就好。”
郑知夏朝外面走去,肩膀和他擦过一瞬 ,毛绒绒的耳朵在帽子上晃来晃去,看得人手痒,林霁低咳一声,说:“但伯母看起来——不是很欢迎我。”
早餐时他和周皓坐在宋白露对面,气氛倒也算热络,只是和他没有半分的关系,周皓被关心得太全面,从薪资待遇到家庭生活,宋白露问得事无巨细,笑眯眯好似慈悲的女神像,而林霁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吃饭,被冷落得开始产生自我怀疑。
——什么时候得罪的宋白露?
他想不明白,却也没办法问,直到如今得了空能和郑知夏聊天,才能试探地问一句,结果郑知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我从前喜欢你。”
林霁只觉得心跳一漏,眼睫很明显地颤了下。
“……什么?”
郑知夏站在柜子前摸出茶叶罐,倒茶的手稳稳当当,语气十分寻常地反问他:“这很奇怪吗?”
林霁站在他身边,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伸手给他递水壶,苍白的手看起来很冰凉,连指甲盖都没有多少血色,像无暇的美玉,又像冬至的霜雪。
他似乎做了一会的心理建设,才重新开口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几年前,”郑知夏没有看他,语气淡淡的,“刚过来没几个月的时候,后来接受了我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就开始催我找个男朋友——我们的邻居就有个同性恋女儿,所以她接受得还蛮快的。”
他说得简略,林霁却下意识觉得绝对不止如此,但郑知夏已经端着茶盘走开,他跟在后面,看见了客厅里显得很忙碌的周皓。
“……”
“喝点茶吧,”郑知夏笑着道,“随便坐就好了,不用一直站着。”
周皓咳嗽一声,接过茶杯后跟他到了声谢,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还能不能保住这份金饭碗,他边喝茶边偷觑自己老板的神色,没多久就放下心来。
——林霁和郑知夏都是很平静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认为他没听见,还是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不过以他对林霁的了解,大概率是后者。
周皓喝了两口茶,在满室寂静中站起身,说:“我出去抽根烟。”
“好,”郑知夏抬头对他笑了笑,很客气,“不要把烟灰弹到叶子上了。”
他连连应了,忙不迭地出门掏出烟盒跟打火机,对着雨幕很惆怅地吐了个烟圈,而林霁坐在郑知夏对面,手里捧着渐渐变得温热的茶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柔润的釉面。
“你要在这边待几天?”
“三天,”郑知夏发现自己今天总是很想笑,“回都回来了,总得好好陪妈妈几天。”
林霁赞同地点点头:“也对。”
他停顿几秒,接着问:“那等你回来后,我们再约那顿饭?”
“好,等回去再说。”
谈话再次中止,郑知夏不紧不慢地喝茶,顺便将存留的消息全部回复完,这才在存在感愈发强烈的注视中抬头,说:“其实我和vala见了一面。”
“嗯?”
林霁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眉宇显得温柔而真诚:“我和她这些年是有些联系,但大多都只是生意上的往来……”
“她说你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郑知夏将语气放得不疾不徐,林霁卡壳一瞬,哑然地勾了勾唇。
“真的只有生意上的往来,至于她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大概是因为我总是在凌晨四五点接到她的消息。”
他顿了顿,再次强调:“工作消息。”
郑知夏略显玩味地看着他,说:“有时候越是反复提起越显得心虚, 哥,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但我从不对你说谎,”林霁眸中神色深深,“知夏,这你是知道的。”
郑知夏沉默几秒,才说:“我确实知道。”
林霁很淡地笑着,问:“那为什么会不相信我喜欢你这件事呢?”
他问起来,郑知夏才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平心而论从小到大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林霁,大概连宋白露都不及林霁的可信度高,唯一的一次怀疑却又根深蒂固,直到现在都还仍旧心存怀疑。
“大概是因为比较重要。”
郑知夏觉得是这个原因,他语气轻轻,视线落在只剩一丝余温的茶水上。
“因为重要,所以需要确认很多次。”
“这样么,”林霁不置可否地顺着他的话应下,“也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
郑知夏确实想不出来别的什么原因,林霁却很忧伤地看着他,说:“因为喜欢我这件事让你获得了太多的伤害。”
十三岁的郑知夏看着他和女孩接吻,沉默而一无所知地在他身边站了很多年,而二十二岁的郑知夏坐在昏暗的宴会厅里,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交换结婚戒指,而他还试图和郑知夏重修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