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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之士[科举] 第10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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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觉得,为平息民间议论,先将柳泽远从扬州同知任上免去才可。”

内阁之中,张四维试探道。

张四维对扬州府中发生何事心知肚明,他之所以能重返朝堂,便是借了与武清伯李伟是老乡的一层关联,如今扬州盐商中大半并非本地商人,而是徽商与晋商,晋商的后台有武清伯李伟,张四维入阁以后自然也成为了晋商势力的代言人。

张四维原先攀附高拱,高拱回家后他遭言官弹劾,无颜再跻身侍班之职,便返乡回家,但眼下未满一年,张四维便返回朝堂,且在张居正的支持下顺利入阁,任三辅。

他和

柳贺关系不算融洽,又心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要想办法将柳贺压一压。

不过此时张四维在内阁中根基不稳,一切都只听张居正安排,若是张居正愿意保柳贺,张四维自然不会令他不快。

张四维也觉得张居正与柳贺这对座师门生关系有些微妙,京中皆传柳贺因得罪张居正被排挤出京,但张四维觉得,若是真被排挤,云贵二布政司完全可以让柳贺大展宏图,当年王阳明去了贵州,杨升庵去了云南,但柳贺却同吴桂芳一道去了南直隶治水。

谁人不知吴桂芳是张居正的支持者?

治河乃是大计,张居正何必派一个自己看不爽的人过去?

果然,张居正目视着吕调阳:“和卿如何看?”

吕调阳道:“元辅,一家之言未免武断,不如听吴子实与柳泽远是如何说的。”

张四维只能暂时作罢。

无论如何,吕调阳毕竟也是柳贺会试时的小座师,对座师而言,门生虽能用过就扔,但柳贺毕竟连中三元又简在帝心,与他相关的事务,吕调阳言辞之间也颇为谨慎。

更重要的是,他同样摸不清张居正的想法。

“那倒也好。”

内阁议事这一日晚,柳贺的自辩书竟已经快马抵达京中,同时抵达的也有吴桂芳的奏折。

吴桂芳在奏疏中称,柳贺在徐、淮、扬、泰四府治水时兢兢业业,事必躬亲,各地堤坝俱是他亲自勘核,可以说是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臣实不知柳泽远为何遭劾,治河之计乃民生大事,去岁淮河疏浚以来,大运河上漕船、盐船往来不断,若因疏浚之故使船只行程放缓,耗费不过一日一夜,因河水疏通,漕船抵京之日比往日更早,何来耽误盐运之说?”

吴桂芳将盐运司衙门狠参了一通,大意是盐运司衙门之富庶朝野上下皆知,盐运司衙门运两淮之盐,却从不参与河槽的治理,漕督衙门不求盐运司衙门鼎力协助,但为何盐运司衙门偏偏他们治河时放冷箭?

吴桂芳表示,因盐运司衙门这道奏折,他几日未曾睡好。

“盐船若因漕事被耽误,盐运司衙门与漕督衙门同在扬州城中,漕船与漕运总兵皆在淮安,盐运使为何不来相商?”

之后,吴桂芳的奏疏与柳贺的自辩书中均提到,所谓的张扬跋扈是为何。

张居正读完两人奏疏后,便吩咐手下:“去请大司徒及大司寇。”

过了一会儿,户部尚书王国光和刑部尚书王崇古到了。

张居正便将吴桂芳及柳贺二人的奏疏递了过去:“近日对柳泽远的弹劾,二位想必有所耳闻吧?”

“盐运司衙门及扬州知府说得头头是道,六科也是弹劾不断,可事实竟是如此。”张居正道,“治河之事原本阻力就不小,然而有些官员不愿为治河出一份力也就罢了,竟连栽赃陷害、颠倒黑白的伎俩都用上了。”

王国光和王崇古读着两人的奏疏,相比言官们毫无细节的弹劾,柳贺的自辩书中却将何日何时遇见所谓“寒了心的士绅”的事实一一澄清,他在自辩书中称,“臣手臂伤不重,腿只疼了几日,小女却啼哭不止,夜间偶有惊醒……”

他又说,第二日命人前去江都县衙问询,却被告知昨日被抓之人已被释放。

至于钱家如何送礼,送了何礼,又是如何将管家钱贵及钱启赶出,柳贺皆有纪录,且有物证、人证。

王国光与王崇古翻至最后,只见人证一栏有当日因钱二公子纵马受惊的百姓的手印。

柳贺这封自辩书上最绝的是,除了当日百姓的手印外,这钱二公子之后又开始纵马伤人,柳贺竟将其数月之内纵马伤人的每一日都记载了下来,一月记载了二十日,半年便有近一百日,足足数百位百姓的手印。

钱二公子当日赏柳贺玉把件的言论也被柳贺记录在册。

柳贺也在自辩书中明言,此事发生之后,他便在南京刑部备了案,只因自身“官卑势弱”。

王国光和王崇古:“……”

好一个官卑势弱。

但柳贺这封自辩书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完美了,他本是文章大家出身,文章极易令人共情,加上柳贺将程序做尽做绝了,就连江都知县的言论也都被他记载了下来。

这就是记忆力绝佳的好处。

尽管柳贺有博取同情的嫌疑,可王国光与王崇古却很理解柳贺的愤怒。

堂堂五品同知,朝廷官员,殿试时天子钦赐一甲第一状元,还是当今天子的日讲官,遇上一商人之子竟遭如此羞辱,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贺说,尽管他不信江都知县之言,但因河事忙碌,他不愿在此事上多费精力,自春节后,他的妻女都已返回镇江府,他便一门心思扑在治河上。

可柳贺的忍让却换来了污蔑。

盐商为此担忧心怯,柳贺做了什么吗?

言官、盐运司衙门及扬州府都不能拿出实证,可钱二公子纵马伤人一事,扬州府中却有数百百姓愿意为柳贺作证。

“汝观兄,你怎么看?”

盐运司是户部下属的衙门,王国光道:“此事须得核实过后再报元辅。”

张居正却“啪”地将折子往地上一拍:“你任大司徒之职,仍知核实后再报,盐运司衙门此事经过核实了吗?经何人核实,又有何人作证,你令盐运司衙门拿出章程来,本官要实证,明白吗?”

张居正命手下中书将近日弹劾柳贺的奏章拿出:“若人人如他们一般,朝堂上下何人敢再任事?”

张居正翻一本便念出其中一句,念到后来,他脸上再无怒色,而是冷色了:“他们不就是嫌柳泽远修河碍眼吗?本官偏偏要让柳泽远一直碍着他们的眼。”

新任知府

宰相一怒非同小可,王国光与王崇古着手去查此事,事情自然很快水落石出。

一切皆与吴桂芳及柳贺奏章中所说一致。

言官们此前口口声声称柳贺为祸地方,此时却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难怪柳贺会愤怒到将人带到县衙,那盐商之子所说果真并非人言。

可这样的人,到了地方官口中,却成了被柳贺权势威压的可怜盐商。

出手就是赵孟頫真迹的可怜盐商。

呵。

柳贺自辩书中的手印就像打在这些言官脸上的耳光一般,盐商之子当街纵马伤人,柳贺堂堂一个五品官却要受他的赏,朝野上下,敢赏他这位曾经的帝王师的又有几人?

或者说,够资格的又有几人?

“这柳泽远为何微服上街,莫不是刻意设圈套?”

一位言官私下如此谈到,可他这话还未说完,就收到了周围人一致的看傻瓜的神情。

人家未至而立,小夫妻上个街又如何了?刻意设圈套何必带上幼女?

士农工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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