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1 / 3)
二十多分钟之后,成永泽才坐着一辆的士回到医院门口,见成默披着大衣站在门廊处,连忙将窗户摇开一条缝喊道:“不是叫你在医院里面等着吗?”
“我站在外面等,可以节约一点时间。”
成永泽下了车,跑到成默面前,“拿大衣把头罩着。”
成默将大衣顶在头上,被早已经淋成落汤鸡的成永泽一把抱起,抱着他趟过没过脚背技术,踩着水花将他塞进了出租车前座,自己则坐上了后座。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眼浑身上下正在滴水的成永泽,颇有些无奈的问:“去哪里?”
“社科院……师傅能把暖气开大一点吗?”
“暖气开的再大,也吹不干你身上的水啊!”司机一边扭大空调一边调侃。
“不好意思,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等下给你加钱。”成永泽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带着歉意说道。
成默将大衣脱了下来,转身递给成永泽道:“爸……给你,我不冷……”
“我没事,现在穿上反而把衣服给弄湿了,你先套着,马上就到家了。”
成默“哦”了一声。
“我这几天要去研讨会,照顾不到你,明天我给请假,你去叔叔哪里住几天。”
“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不想缺课,打针我自己去楼下的诊所,不需要你管,药我也会按时吃的。”
“我不可能在你身上花太多时间和精力,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想清楚,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对自己负责……”
“没关系的,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如果烧的太高,我会自己去医院的……我不想去叔叔家。”成默扭头看着父亲道。
“那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是你自己的责任。”成永泽一向不喜欢多废话,见成默语气坚决,淡淡的说。
……
“爸?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成默打开门看见成永泽端着便利燃气炉正在点火。
成永泽抬头看了眼正在换鞋的成默,“马上要去美国开研讨会,回来收拾一点资料。”
“哦……”成默穿好拖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来吃饭,我做了打边炉……”成永泽将装满鸡、猪骨和海鲜熬制的白色清汤的不锈钢锅放上炉子,然后将一叠一叠已经备好的菜放上餐桌,大明虾、牛肉片、虾丸、牛肉丸、冬瓜片、土豆片、生菜香菇……林林总总的摆满了一桌子。
成永泽唯一会做的大概就是火锅类的吃食了,底料买的,只要烧开就行,菜也是现成的,只要洗干净切好就行。
“叫外卖不好吗?这么多盘子好难洗……而且菜这么多,吃不完,明天又要吃剩菜……”成默将书包放回卧室,回到餐桌前面面无表情的道。
“剩菜我明天当早饭吃掉。”成永泽将碗筷递给成默,接着又道:“至于洗碗的事情……我请你看电影作为补偿吧!”
“看电影?”成默正准备拖开椅子,被成永泽的提议吓了一跳,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和成永泽一起去过动物园、游乐场、电影院,只有在学校组织活动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对于他来说有些遥远的娱乐活动。
“嗯!不是献礼我们学校百年校庆的电影上了吗?得去看看,梅校长有幸见过一面,是我很尊敬的前辈……”
成默点头,两父子不在说话,静静的等待锅里的汤烧开,然后开始无声无息的吃饭,灯光下水蒸气在升腾,白色的汤冒着咕噜咕噜的气泡,菜叶和牛肉在里面翻滚,除了碗筷细微的碰撞和打边炉的翻腾声,静谧无言。
可这一切是如此自然。
吃过饭,成默收拾桌子,一般来说都是成默又做饭又收拾桌子,因为成永泽支付了生活费和他的零花钱,所以成默承担了几乎所有的家务,打扫卫生的也是他,对于成默来说,扫地、拖地就是唯一的健身运动了。
接着两人去万大影院看了电影,对于成默还能用app买票,成永泽很惊讶,实际上他上一次看电影,也要追溯到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华夏的电影院不仅少,还简陋。
两个人从家里散步走路去步行街不远的万大电影院,安安静静的看完了一场电影,没有爆米花,没有可乐,没有眼泪,也没有讨论《无问西东》那有些凌乱的剧情。
在成默看来,那部电影处于及格线以上,但受限于国内环境,还是不能深刻,因此有些乏善可陈。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看完,平平淡淡的离开,第二天成永泽去了美国,然后这一别就是永别……
但在这一刻,成默脑海里却不停的在闪回那些稍显冷漠的生活片段,脑海里一直在出现电影中张果果最后的那段独白:“看到和听到的,经常会令你们沮丧,世俗是这样强大,强大到生不出改变它们的念头来。可是如果有机会提前了解了你们的人生,知道青春也不过只有这些日子,不知你们是否还会在意那些世俗希望你们在意的事情,比如占有多少,才更荣耀,拥有什么,才能被爱。等你们长大,你们会因绿芽冒出土地而喜悦,会对初升的朝阳欢呼跳跃,也会给别人善意和温暖。但是却会在赞美别的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永远地忘了自己的珍贵。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有勇气前来?”
他仿佛听见父亲在问他。
“我想来啊!我当然想来!即使有这该死的心脏病我也想来……可是……可是……”成默在心底呐喊。
现在流泪已经迟了么?
现在回答也已经迟了么?
是的。
太晚了。
希望的延续
2018年7月24日,暑假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半,五点钟的罗马天际已经发白,月亮在偏西的方向成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冷色调。
圣乔瓦尼医院的一间普通病房里,成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浅淡的灯光在雪白的病房里描画出嶙峋的剪影,四周很安静,病床旁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细的缝,罗马夏夜的气温刚刚好,天气不冷也不热,舒适的倦怠就如冬天那温暖的被窝。
成默稍稍转头就看见了趴在床沿正在睡觉的谢旻韫,青丝流泻,淌过她白璧无瑕的脸颊,淌过她胭脂色的唇角,像翰内斯·维米尔笔下那充满纯真诱惑的油画。
成默无声的看了谢旻韫片刻,忽然感到手中温热,才惊觉自己的手正紧紧的握着谢旻韫那柔若无骨的手,他连忙将手从谢旻韫手上拿开,就看见谢旻韫眼皮抬了抬,于是成默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醒过来。
片刻之后他听见了谢旻韫抽纸巾的声音,然后自己的眼角有轻轻的摩挲,薄薄的纸巾阻隔不了指尖的温暖,这一个瞬间成默似乎听见了泪珠破碎的声响。
“我居然流泪了吗?”成默心想,自己多久没哭过了?十年还是九年成默记不太清了,但他知道是因为他哭喊着说爸爸不好,想要妈妈。
他曾经深深的厌恶过这个家庭,为自己不幸的命运感到愤怒,继而是悲哀,他怨恨过母亲,也怨恨过父亲,然而如今才不得不承认成永泽这三个字深深的融入了他的骨血,他的灵魂,他是父亲生命的延续,这件事如同地球是太阳系的一员一般,不可更改。
而自己的父亲也如同太阳一般无声的照耀着他。
只是他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两个人相隔着永恒,而那些被误解的时光,那些起起伏伏的罅隙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