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 / 1)
片刻,一阵扫风吹过,冻得人脑壳子疼,水图南裹紧冬袄,望眼黑漆漆的天,转身回去睡。
和于霁尘打交道时,有些事她可以去打听,有些事,是她绝对不能触碰,也非常不想接触的。
就在转身关门的那个瞬间,书房窗户上,照出个斜长的人影,定是于霁尘持灯爬上书墙前的梯子了,似乎是在翻找什么。
“她晓得了。”
水图南终于找到了心里隐约不安的源头。
那个瞬间,有些于霁尘平时说过做过的不起眼的话和事,向水往低处流那样自然而然地,在水图南心里飞快被串起来。
大约是,于霁尘已晓得了她的真正意图,以及本来面目。
从那夜在衙门院子里,两人突如其来的那一撞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一谋一策,已全都在于霁尘的棋局中。
作者有话说:
【1】喜面儿:可以理解为年终奖
44、
年末繁忙,转眼便是节庆,自那晚之后,水图南便不时露出心事难解的模样。
“和小于拌嘴了?”
南城贫巷,水家屋子,陆栖月坐在门口给小六缝製新袄,用针搔了搔头润滑针头,边劝道:“似小于那般的人,官门里讲叫做‘’上位者’,有时候遇见事了,你低一低姿态,同她服个软,便也就没什么了。”
旁边小马扎上,水图南两个膝盖上套着捆棉线,一下下往木条上缠绕着,答也答得心不在焉:“我们没得拌嘴。”
她在想九海钱庄的事,有些走神。
“没得拌嘴怎么闷闷不乐?”陆栖月飞快瞄过来两眼,促狭道:“不要不好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多么要好,也总会有个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你性子这样强,要是小于说你两句,你记得要改正的,不要总是同她反着来。”
陆栖月自认为非常了解女儿性格,图南看起来温顺听话,实际上心里自有一套主意,一意孤行又倔强如驴。
可是,世上有会有谁是真正了解另一个人的呢,如此看来,是否被理解是这般的无足轻重。
水图南嘴角勾起抹无奈的笑:“真没得拌嘴,她只是最近有些忙,才没得和我一起来。”
“能理解,”陆栖月从善如流地改口,不强行戳穿女儿的尴尬,“大通那么大个商号全靠她掌舵,自然是要忙些的,你多体谅体谅她。”
怎么又是这样讲。水图南眉心稍蹙:“娘,您这种说法,听起来虽然没错,可我们两个情况不同的,您不觉得,这些年来,您正是因此想法,才总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过得非常痛苦么,现在,您还要如此教育我?”
“哪有痛苦,我现在过得,其实还可以的喔,”陆栖月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还要强装淡然,以笑遮掩心中波澜。
言及此,她脸上露出几分怅然色:“只是她们几个不在,屋里院外骤然安静下来,让人很有些不适应。不过还好,还有你回来陪我呀。”
眼见到年庆上了,戚淼和水盼儿母女两个,要把大家都请去戚淼那边过年。
水盼儿用戚淼给她攒的嫁妆,置办了座小小的院子,虽不算宽敞,好歹不漏风不漏雨,大家不用再挤一张板子床上睡觉。
春节前好生冷,戚淼那边比陆栖月这里住着舒坦,几个小丫头并王嫖一起,都过去了戚淼那边。
戚淼的老板娘晓得她条件不好,家里孩子多,常弄些卖不完的菜让戚淼带回去吃,几个小丫头顿顿吃得饱,不必无端挨骂,更不必大冷天里,日日给水德音洗被他故意尿湿的衣物被褥。
想起水德音,陆栖月又恨又无奈,咬着牙大吐苦水:“你晓得的,我现在压根没得办法出去干活,你爹那个肉头【1】,他一天到晚变着法折磨人!”
水图南并不想听水德音的斑斑劣迹,可陆栖月长久也无有倾诉对象,心里何其憋屈,水图南这个当女儿的帮不上忙,好歹能一句句听着娘抱怨。
短短几个月,半头白发的陆栖月,有说不完的委屈要讲。
“天气冷,他就在被窝里解手,晚上伸出手一下子没摸到夜壶,他便再不肯找第二下,直接尿在被子里。”
“你喊他坐起来吃饭,他躺在被子里直接张个嘴巴,说让我把饭给他倒进去,最近吃饼和米,都得给他用米汤泡着吃,因为他懒得嚼。”
“那天傍晚,我给他端饭吃,进门就闻到满屋臭味,稀罕地见他坐靠在床边,原来是拉裤兜子里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喊我给他端香桶,他就同我装疯卖傻,我隻得忍着恶心,给他清洗身子,再换上干净衣裤和被褥。”
陆栖月已是泪流满面,抽抽鼻子反而笑起来:“图南,你说,娘的命为何这样苦?”
水图南建议:“以后无论怎样,都让他下床吃饭。”
又不是一点不会动,偏瘫的胳膊和腿都逐渐开始恢復了,竟然还懒成那样。
“那不行,”陆栖月立马拒绝,“他太懒,我拖都拖不下来他。”
水图南:“不起就不给他饭吃,不信矫不过来他的臭德行。”
陆栖月总是不肯做出改变:“不行的,改不掉,他从小就是这么懒惰,他娘给他惯坏了,我能怎么办?”
水图南:“既然你不肯矫治他,那你就受着吧。”
陆栖月的眼泪掉得更凶:“是我的命苦,当年不懂事,被你爹花言巧语骗了,你外公也是个稀烂的,甚至都不找人打听打听,便将我嫁出门,我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