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第二日晨起后徐妈妈帮宜宁梳髮髻。
宜宁的头髮要说长得好是不好的,林海如的头髮才好,又多又黑,梳髮髻也好梳。宜宁的头髮又细又软,拘在手里软软的跟云一样,但披放下来的时候又光滑如绸,映着光看颜色略浅。虽然好看,但是梳髮髻却不好梳。
徐妈妈梳好之后给她用篦子细细整理了,问她:「姐儿觉得这个可好看?」
宜宁打量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徐妈妈给她梳的垂髫分肖髻。轻巧灵动,倒是挺好看的。她房中的梳髮高手当真不少,自己的头髮不好梳她是知道的,太过细软了。她笑了笑说:「您梳的自然好看。」
丫头端了红枣粥和酥饼上来。宜宁虽然不疼了,但还是觉得腰膝酸软,她靠着迎枕边喝粥边问:「昨晚三哥回去之后可有传话来?」
雪枝摇头道:「没有三少爷的人来过。」
宜宁听了有些疑惑。她把碗放下,总是想起昨天三哥看着她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陌生的怜惜。
她吃了点酥饼就吃不下了,让丫头把东西撤了。这时候松枝领着个婆子进来,那婆子给她行了礼,笑着道:「七小姐吩咐下去的,奴婢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给三少爷量了身量便可以做了。」
这婆子是针线房的,府中的衣物都是针线房在做。宜宁在准备给罗慎远赴京用的衣物,冬袜她可以做着玩玩,但裁衣就勉强了。因此找了针线房里针线功夫好的婆子来给三哥做几身冬衣。宜宁问道:「丫头不可帮着量吗?」
婆子摇头说:「冬衣需得贴身才暖和,奴婢要亲手量了穿着才妥帖,丫头总不懂该量几分好。」
宜宁想了想道:「那我领你过去,给三哥量了之后您再给雪枝量一身。」宜宁指了指雪枝,「也得给她做新衣裳了。」
雪枝已经过了放出府的年纪了,她是宜宁身边最有头脸的大丫头,宜宁还小的时候不敢让她离府。但岁数大了总归不好,宜宁才让罗慎远给她找了一门亲事,是徐水一户平实的人家,那人还有秀才的功名。听说是罗家伺候小姐的大丫头,那家人倒是很欢喜。她们这等官家出去的丫头,嫁的比一般的姑娘还要好许多。
雪枝伺候宜宁多年,宜宁虽然舍不得她,但更不愿意耽误了她。何况雪枝对那人家也满意,她已经在思考给雪枝多少银子的添箱了。
雪枝被她说得脸色微红,立刻就要拒绝。她一个下人,怎么用得上府里针线房做的衣裳。宜宁却按住她的手不要她说,笑着道:「以后做新衣也要府里来做,红妆霞帔的嫁过去,抬十多抬的嫁妆!」
屋子里的丫头都抿着嘴笑。雪枝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宜宁的眼神柔和极了。
宜宁带着针线房的婆子去找罗慎远。他看到她又带着人过来了,有些讶然。放下书朝她走过来,浓郁的眉头微皱着,低声道:「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到处乱跑?」
宜宁笑眯眯地说:「昨日你说请我吃午饭没吃到,我今天来蹭饭的。」看到他的神情似乎不太赞同,宜宁拿了针线房婆子的软尺,在手上晃了两下给他看,「我找了针线房给你做几件冬衣,听说京城更冷些,你到了京城之后就好穿了。三哥,你把手抬起来,给你量一量长短。」
罗慎远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宜宁,你要是无事做,我再给你找个教琴的师父。」
宜宁只催促他抬起手,婆子上前给他量身材。罗慎远只能抬起手,他长得高大,量身材的时候婆子都要垫着脚给他量。宜宁看到他没站直,上前伸手拉他的腰:「三哥,你站直了量得才准。」
她的手只是碰了一下他的腰,却觉得他身体似乎一僵。
等婆子量好了之后退下了。罗慎远才嘆了口气,让丫头给她端了杯热茶来,问她:「你到三哥这里来就是做这个的?」
宜宁笑了笑说:「不是说了到你这里来蹭饭吗。」觉得罗慎远坐得离她远了不好说话,宜宁坐到他旁边去,抓住他的手说,「不过还有一事,我想雪枝风风光光地嫁,我听说你在徐水县有个宅子,你能借给我用用吗?」
罗慎远能感觉到那隻搭着他的手触感十分柔嫩,他整个人都一紧。语气有些克制:「宜宁,你好好坐端正。」
宜宁不知道他怎么了,抬头看他,罗慎远却没有看她的眼神,把手抽走说:「借给你用可以。」
宜宁的眼眸水润,如一隻明明无辜却受了欺负的动物,对着这样的眼神没有人狠得下心肠。
宜宁听到他答应了也没有多想,笑着道:「那我可不付银子的!」
罗慎远嘴角微扯说:「自然不用你付。」
宜宁在他的书房里等着开饭,他写着文章。宜宁坐在他书房的躺椅上看书,细长的腿蜷缩着,她穿了一身兰色的褙子,素白的湘群垂下来。槅扇外的阳光照着她的裙子,宜宁的神情很专注,实际上当她认真做事的时候就非常专注,细长的睫毛搭着清亮而澄澈的眼眸,似乎外界的事不能扰乱她分毫。好像看到了什么疑惑的地方,她的眉头微皱,无意识地咬着嘴唇。
她是有这个坏毛病,想什么想不通的时候就这样。
他还记得小丫头当年还是小胖球的时候,圆嘟嘟的,可爱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一转眼就长成纤纤少女了。罗慎远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的感觉开始异样的。或者是从京城回来,长大的宜宁从背后抱住他,他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或者是她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蜷缩在他的臂弯里,抓着他的衣袖,无比的依赖和信任他。
再或者是他听闻林茂有意求娶她的时候,心里瞬间的紧绷和阴沉。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名义上是宜宁的兄长。就算他知道宜宁与他无血缘关係,甚至暗中调查过她的生父,但宜宁的身份绝不可公开。就算他不是宜宁的兄长,他比宜宁大了八岁。他已经是青年要成家立业了,但宜宁还是一团孩子气。
他千锤百炼的理智告诉他,必须当做什么都没有。但这如何能轻易做到?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宜宁突然抬起头道:「三哥——」
罗慎远已经别过眼睛,淡淡道:「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走到他身边来:「我看不明白书里这处的意思。」因刚才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殷红。
罗慎远逼自己把视线放在她所指之处,给她解释道:「《庄子》晦涩难懂,你年纪小少看些才好。《至乐》此篇讲生死与轮迴,实则是顺应天道之意……」
宜宁听得仔细。因自己的遭遇,她对这篇很感兴趣。等讲完之时也到了午时,厨房那边来传话说摆好膳了。
罗慎远才放下书带她出去,正好迎面匆匆走过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给罗慎远行礼道:「三少爷,乔姨娘接了一个人进府,说是她房中丫头的远亲,到府里来探亲的。」
宜宁听了小厮的话看了他一眼,他竟然一直在监视乔姨娘?
乔姨娘诡计多端,他自然要看着她。罗慎远边走边问他:「怎么回事?」
那小厮立刻说:「小的派人看着,分明是一个重病的女子被扶进乔姨娘屋子里的。要真是亲戚来探望,怎么会在半隻脚踏进棺材里的时候出门?小的觉得蹊跷,这才回来禀报三少爷。」
乔姨娘把一个重病的人请进家里想做什么?宜宁也觉得疑惑。乔姨娘这段时间精神一直不太好,轩哥儿的事算是把她逼急了。但这扑朔迷离的行事,的确猜不出她究竟想做什么。
罗慎远停下来,想了想说:「去查这女子的身份,莫要惊动了姨娘。」
小厮立刻领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