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1)
一切都该揭晓了,就在今日。
府门缓缓推开,进来之人一身大红官袍,脸上无悲无喜。
沈长清没有转身,那官袍人却在看见青衣白发的第一时间,把手中的“剿匪”圣旨转交给了身旁一人。
那人手心燃起一点明黄火苗,瞬间将圣旨焚烧殆尽。
官袍人一步步靠近,“国师大人一向有礼,为何如今却以背影示人?”
浑厚的声音带了些视死如归的意味在里面,“恨我不肯回头吗?”
“看来你也知道那个典故”,沈长清提笔,“可惜并不是,沈某只是在等着给这文书添个姓名。”
落笔,长孙洪济。
“看来那个叫雅云的小丫头的死,绝非偶然”,沈长清托起袖子,从桌上摸到一块红墨锭,仔细研磨起来,“我想过,来的可能是布政司使司,因为他需要这笔水利银子来填补那些纨绔遗留的亏空。”
“我想过,来的也有可能是工部尚书,说到底这工程归他统管。
“户部也好,吏部也罢,总归相关,有个由头。”
沈长清转身,一手拿着写满字的白纸,另一手端着研好的浓稠红墨,缓缓低头,眼眸清亮好像真的在看着长孙洪济一样,“颜平偏偏叫你这个毫不相干的御史大夫来顶罪。”
长孙洪济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才上任没多久吧?”沈长清将纸举到长孙洪济眼前,“白纸黑字多荒唐,这一桩一件,可有那么半点与你相关?”
长孙洪济只是默默将左手大拇指伸进红色墨水里。
“想清楚,这押一画,再难回头”,沈长清拿着纸的手微微后移,“你知道刘阳大抵算是我夫子的后人,你知道一旦你认罪,我会做什么。”
长孙洪济一把抓住那张不断后退的纸,大拇指正正好好盖了戳。
沈长清叹息,“你自己的命、你妻儿的命、长孙家的声誉,你全都不在意了吗?”
“君要臣死”,长孙洪济从明白他被抛弃的那一刻,就释然了,“臣活不下来。”
沈长清并未说什么,钱开承挥挥手,示意衙役把人先押下去。
长孙洪济带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良久,没听到脚步声的沈长清抬眸,“还不走?不是还有要务在身吗?”
那些官兵俱是一惊,同行的那位仙家人定定看了沈长清一眼,带着人离开。
沈长清站起来,画好押的纸被他随手放在一边,他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卷好的告示。
钱开承接过,他迫不及待想打开那张纸,却又按捺下去,只是有些好奇道,“我听说长孙雅云是被一只鬼害死的……”
“不错”,沈长清轻声,“那丫头的死,是颜平给长孙洪济的警告,长孙洪济还有个嫡公子。”
财神座下,招财进宝,是沈郁的眼线,用来盯着颜柏榆。
于是颜柏榆假意听从天庭的号令,借给沈长清使绊子的机会,把两只与自己和刘元青相关的诡异送到他面前,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真相。
可惜,先看到真相的是颜华池。
小徒弟不忍他伤心自责,于是动手篡改了日记的内容。
那后面应当还有一段。
被删去的内容是什么呢?
是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每一年都会在刘元青下葬的那一天踩着黄昏上山来,带走功德箱里的铜钱,隔天日出前再把它们送回来。
那些铜钱被送回来后,全都失去了光泽,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那个男人抽走了。
那一年颜末之死,通灵寺被屠,是天庭在告诫颜柏榆。
不要再做多余之事。
这些颜柏榆没有告诉他,可并不难猜。
从他察觉颜华池改了日记起,他就知道财神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那封与请柬一同送过来的信,更加印证了这个猜测。
“长清,一别经年,好久不见。”
还有谁会唤他“长清”
“你终于肯下山见我,你还在为当年生气吗?
“无论你是否谅解,年前务必来见我一面。”
还有谁……
会在信的末尾,画上一尾鱼儿?
过往的记忆似乎越发混乱了,沈长清摇摇头——不对……不对……
为什么颜柏榆一而再再而三想让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夫子的事情下山
颜柏榆在遮掩什么……
他知道些什么?
沈长清听着窗外簌簌的声响,益州又开始下雪了,润宁…哦不,太宁的街道已然被雪覆盖。
为什么此去北上京城不下雪,那边明明该更冷一些……
——叫颜柏榆去帮华池,是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算到的东西、下山的原因、半路见过了谁呢?
一个模糊的猜测在心底缓缓成型。
不!不是他忘了!
是有人对他部分记忆动了手脚!
沈长清猛然起身,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钱开承默默抹抹眼泪,上前扶住,“您就这样回京……殿下他……”
“别告诉他,算帮我个忙”,沈长清轻声,“等他登基,把这张真正的讼纸送到他面前。”
沈长清想拍拍钱开承肩膀,却拍到了胳膊,他慢慢收回手,语气越发轻柔,“这一次你再去告御状,就没人再会拦着你进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