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子嗣(1 / 2)
==子嗣==
寿安宫。
四周寂静,角落的火盆偶尔会发出噼啪的响声。
太妃拿着手裏的画像,对萧韫道:「韫儿,你再说一次给你父皇听。」
萧韫如往常一般,低下了头。
太妃继续哄道:「你就再说一次,就像方才那样。」
小皇子垂头紧了紧拳头,没吭声。
萧聿静静看着他。
眼中若说没有失望,那定然是假的。
这是他的嫡长子,皇子口不能言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
默了半晌,萧聿沉声开口:「来人,送秦美人回谨兰苑。」
话音甫落,萧韫立马抬了头。
蹙起眉头的表情,和他父皇一模一样。
秦婈知道萧聿这是想逼他开口,可小皇子的眼神太委屈,叫她实在不忍心看。
萧聿道:「盛康海,等什么呢。」
盛公公连忙行至秦美人身边,小声提醒道:「美人,走吧。」
秦婈颔首垂眸,轻声道:「臣妾告退。」
除此之外,她一个字都不能多说,说了便是别有用心,以萧聿和太妃的为人,是绝不会将一个别有用心的妃嫔留在皇子身侧的。
萧韫看着秦婈渐行渐远的背影,急的一把攥住了皇帝的袍角。
萧聿身量本来就高,玄色的龙纹长袍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威压。
可他对面这个小人儿,身量还不及三尺。
一大一小,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就这么对着望。
萧韫眼眶憋的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极小声地,唤了一句,「母后。」
两个字,犹如当头一棒。
令萧聿整个人僵住。
萧聿看着萧韫这双眼睛,不由深吸一口气,他语气放缓,一字一句道:「萧韫,朕与你说最后一次,秦美人只是像你的母后,但不可能是你的母后。」
你的娘只有一个,不在了便是不在了。
谁也不能替代她。
可小皇子并听不进去皇帝的话。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空荡荡的殿门口。
戌时三刻,小皇子被奶娘抱去睡觉,殿内只剩萧聿和太妃二人。
萧聿坐在紫檀嵌桦木扶手椅上,蹙着眉头,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
孙太妃猜得出帝王心思。
三年前,陛下既能冒着与太后撕破脸的风险,将皇长子放到寿安宫来养,便是不想让萧韫捲入宫廷纷争。
失去生母且没有母家扶持的皇子对着后宫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萧聿清楚。
萧聿的生母虞氏虽只是五品太仆司丞之女,但容貌却是京城一绝,入宫便是盛宠,可以色-侍君终不长久,新入宫的美人总是一茬接着一茬,令人眼花缭乱。
朱颜辞镜花辞树,帝王的宠爱也一样,皆是人间留不住。
虞昭仪在萧聿七岁那年病死后宫。
在那之后,萧聿先是被养在孟妃宫裏,后来孟妃因搬弄是非被贬去冷宫,这才被皇后,也就是当今的楚太后接走。
孙太妃嘆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我知道陛下所忧为何,可眼下,没什么比韫儿的病重要,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大皇子如今已过三岁,便是陛下瞒的紧,想必也早就走漏了风声,陛下肯等他开口,那文武百官肯等吗?」
萧聿道:「太妃说的,朕又何尝不知。」
「我瞧那秦美人行事还算规矩,试试也未尝不可。虽说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也瞧不出什么来,但她的眼神,倒是格外干净透亮。」孙太妃用帕子捂住嘴,略重地咳了两声,「我这身子骨,也不知能撑到几时,大皇子不可能永远留在寿安宫,总得有人照顾他,倘若那秦美人是个好孩子,那这是她的福气,也是这宫裏的福气。」
萧聿默了半晌,道:「太妃保重身子,等过两日,朕便叫长宁回宫来看您。」
孙太妃摆了摆手道:「她被我养的太过任性,陛下不必管她,她愿意在骊山獃着,那便让她骊山獃着吧。」
翌日一早,还没等薛妃派人去谨兰苑请人,秦婈便已候在咸福宫门外了。
咸福宫的小太监手持扫帚,呵欠打了一半,便是一愣。
立马躬身道:「美人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
清月一边给薛妃揉肩,一边感嘆,「秦美人行事真是叫人挑不出错处,规矩当真是好。」
「行事滴水不露,只怕不是规矩多,而是心思多。」薛妃揉了揉太阳穴道:「罢了,你先让她进来。」
清月道:「奴婢这就去。」
秦婈头戴金蝉玉叶簪,上着月白色织金纱通肩柿蒂形翔凤短衫,下袭桃色妆花纱蟒裙,施施然走进了咸福宫。
秦婈圭端臬正地朝薛妃福礼,「臣妾见过薛妃娘娘。」
薛妃弯弯眼,笑的比昨日还热情,「妹妹今儿来的可真够早的。」
秦婈躬身道:「臣妾心裏惦记替娘娘抄佛经。不敢来迟。」
「快坐,快坐。」薛妃随意道:「可用过早膳了?」
秦婈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用过了。」
薛妃抬手抚了一下耳珰,感嘆道:「这刚进宫的时候,总想着礼不可废,可时间久了你就懂了,这深宫冷清,有个能说话的人不容易,所以啊,你也不必这样拘谨,咱们就似寻常姐妹那般说话就行。你在谨兰苑若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儘管同我说。」
秦婈笑道:「臣妾多谢娘娘。」
同薛妃寒暄须臾,秦婈便坐回桌案前开始抄写经文。
秦婈清楚,这后宫里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薛妃今日待她这般热情,多半与昨日太妃请她去寿安宫有关。
殿内炉香四溢,薛妃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开了口:「对了,昨日太妃找你,是有什么要事?」
秦婈手腕一顿,停下笔,立马起身,恭敬道:「此事臣妾实在没法子回答,还望娘娘恕罪。」
薛妃故作惊讶道:「怎么了这是?」
秦婈颔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昨日臣妾被叫到寿安宫问话,袁嬷嬷特意嘱咐臣妾谨言慎行……」
薛妃瞭然一笑,旋即若无其事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怎的还请上罪了,好了,快坐下,既然这样,我便不问了。」
秦婈道:「多谢娘娘。」
薛妃低头喝茶,目光微变。
秦美人这话看似诚恳实在,但又何尝不是拿太妃来压她,叫她不好再过问。
自打苏氏离世,这些年寿安宫彷佛隔绝在后宫之外,除了偶尔会去慈宁宫坐坐,与后宫其他人可谓是毫无往来。
眼下寿安宫突然和一个六品美人有了来往,能因为甚?
自然是因为那个口不能言的皇长子。
薛妃用指尖叩击桌沿。
可是她这张脸,对寿安宫有了用处?
她再等等看。
这一等,果然又等来了寿安宫的袁嬷嬷。
袁嬷嬷还是昨日那句话,「太妃娘娘有急事找秦美人。」
薛妃也同昨日一样,立马放了人。
接下来,秦婈每天都是清早去咸福宫抄经,到了晌午,又来寿安宫陪萧韫坐一个小时辰,试着同他说话。
起初太妃不放心,总是在一旁盯着,可一连三日过去,太妃也算看出来了。
陛下那些话萧韫是一个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