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她(11 / 13)
从北方过来讨生活,说她女儿白血病躺在医院里等配型,说她没什么才艺,但是可以不作任何防护从三楼跳下去,挣点小钱。问我要不要看。”
“我说,那你跳吧。
她背靠着栏杆,连深吸一口气的废动作都没有,往后一躺就下去了。棠棠,你知道吗?人在瞬间酒醒的时候浑身血液是凉的,冷的,我连滚带爬来到栏杆处,趴在那里往一楼看,楼下所有人都在鼓掌,所有人都在鼓掌,我耳朵都快聋了。那个女的,那位母亲捂着自己的后背仰头冲三楼的我微微一笑,以此证明她还活着。”
怀里的人在颤抖,衬衫衣料被咸湿液体打湿。林棠伸手想要接住什么,但是虚幻的回忆又怎么能被真实的人给接住,心里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一改再改:“最后你一定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对不对。”
“嗯,这还不够。从此以后,我但凡打大赛就会梦见她。其实梦得多了,反而已经记不清楚她的脸了,但是她却以各种方式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候跳长城,有时候跳我们学校的宿舍楼,更有时候她会跳埃菲尔铁塔。奇怪……棠棠,我都没去过英国……都不知道埃菲尔铁塔能不能上去,她怎么会去那里跳……”
林棠亲吻着贾妩玉的发顶,像是笑了笑:“阿玉,埃菲尔铁塔好像不在英国。至于能不能上去,你打完比赛自己去看看,好不好。”
“我没时间,我打完春季赛还有洲际赛,还有夏季赛……当然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世界赛。”
“嗯,正因为你一定会站在世界赛的舞台之上。所以,阿玉,你不用担心你没时间,终有一天所有人和物都会为你而来,埃菲尔铁塔也不能例外。”
贾妩玉抬起头,鬈长的睫毛上坠着泪珠,没有人可以拒绝一个这样的小泪人。林棠内心对天发誓,哪怕贾妩玉下一刻要他的命,他也会立刻去厨房拿水果刀剖脐橙一样剖开自己的心,然后把血擦干净了递给她便是,可哪知道怀里的贾妩玉嘴角噙着几不可察的笑容,说:“棠棠,现在轮到你了。”
“嗯?”林棠不解,贾妩玉已经手指划进他的衬衫袖口,把脉似的摸到了他的手腕。林棠肌肤下的经脉贴着贾妩玉的指尖跳动,那几条白色伤痕像是几条蜿蜒在林棠肌肤之上的小毒蛇,一条条缠在上面阻隔着他和贾妩玉之间最极致的亲密。
好吧,她得逞了。
“可是,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贯穿我的一生。”
“那你就姑妄言之,我就姑妄听之。”
贾妩玉愈发大胆起来,打开双腿跨坐在林棠的身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细嗅着他的味道,而林棠只是发问:“阿玉,觉得自己更像妈妈一点呢还是更像爸爸一点呢?”
“我吗?”贾妩玉思索了一会儿,“很奇怪,长相的话我妈妈说我长得既不像她也不像爸爸,反而很像外婆。性格的话,应该两边都不像,自成一派。”
“那阿玉的外婆一定是个极可爱,极俏皮的人。”
林棠唇贴着贾妩玉的脸,亲了她一口。听到“外婆”二字,贾妩玉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冰冷,但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继续倾听。
“我的话更像自己的父亲,性格纠结,扭曲到可以把身边所有人都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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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妈妈呢?也是个安静的女孩吗?”
“不是。”林棠长叹出一口气,像是吐出来一口烟一样,存想了一会儿,“至少很早很早之前,她不是那样的。”
“她从小生活在港城,仔细想想见过我母亲小时候样子的,后来还跟着她来内地现在还在世的也就吴妈一个了。
吴妈说她从小爱滑雪,第一年去瑞士滑雪就摔骨折了,疼得直哭。外公以为她一定会放弃,结果第二年她直接带着骨科医生一起去了。在我想象之中,她曾经一定是个极开朗的人。”
“想象?”
贾妩玉十分不解,有人是靠想象琢磨自己的妈妈的吗?
“是的,想象。外公说自己的根在内地,内地高考恢复那一年,他仿佛嗅到了回去的时机。本想回去扶持自己真正的家乡成长起来,却没想到建设蓝图都还未规划好,自己唯一的女儿却榜下捉人,看上了那年的高考县状元,也就是我的父亲。
那时的外公存了一点小心思,觉得我父亲学的化学,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在未来大展宏图的专业,对他,对以后的规划都有帮助。哪怕当时的父亲是个八百孤寒的文弱书生,哪怕他甚至知道父亲有过一段极其难堪,断得十分不体面的过去,但还是接受了他的这个女婿。”
“后来呢?那个女的找上门了?”
“没有。我倒是希望父亲的过去能找上门,让我家所有事情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摊在我母亲面前。当时的外公采取了监视父亲的‘政策’,我父亲的每一通电话,每一封书信都要经外公的手检查一遍,只要我外公还活着,我父亲就永远在外公的监视之下。于是,母亲开始逐渐不明白,曾经风光无限,云蒸霞蔚的高考状元,怎么跟她在一起后反而变得暮气沉沉的。我也开始怀疑,母亲是不是真的如吴妈所说的那样,曾经也是个会痛快笑,痛快哭的女人。
他俩之间的第一次大爆发,是在我外公去世后的那一年。我怀疑那时的父亲早就已经开始腐烂,我母亲把化工厂污水胡乱排放导致18人死亡的报纸扔在了父亲脸上,不爱她也好,怀恨她的父亲也好,怎么可以拿活生生的人命开玩笑。我父亲则是笑着说这是‘代价’。”
“那你呢?你有没有勇敢地站在你妈妈这边?”
“勇敢?我至今不觉得我是勇敢的人,我只是跟父亲理论,告诉他生命不可以成为代价,一定有办法解决污染的同时保住工厂。于是,他把我送到德国读书,让我去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其实学化学,德国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想父亲根本不在乎解决的方法和人命,他只是想把我送得远远的。
一个人在异国拼命学习自己不热爱的专业,这令我感到痛苦。在德成年后我几乎是每天酗酒和抽烟,清醒的时候就去学习,如此循环。现在想想在德国认识我的估计不是我同学,而是烟草贩卖机和超市收银员。”
听到这里贾妩玉嘿嘿一笑:“你好乖哦,自甘堕落都要乖乖选择成年以后。”林棠则是脸上露出赧色:“我长得太年轻,未成年的时候去买,会被查。”
“这样的日子过到我毕业那一年,我学有所成,回国那一天参加的却不是接风宴,而是我母亲的葬礼。我母亲的主治医师告诉我,乳腺癌的治疗非常需要患者心理健康上的配合,与其说她死于癌症,不如说她是郁结在心,被心病折磨至死。
而父亲的工厂依然在运作,吴妈说他厂子里的机器根本就是一台台印钞机,没日没夜地印钱。最可笑的是一个工厂里不断排出污水的坏人,却被媒体誉为‘白色大王’,每年不断接受政府嘉奖,半点惩罚都没有得到。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使我对自己父亲的孺慕之情消耗殆尽,我根本不爱化学,不爱工厂,不想接手他的一切。一回国反而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回德国继续醉生梦死之前,唯一的愿望是去看看外公和母亲生前未踏足过的青山绿水,大好河山……”
唯独说到这里林棠身子抖得剧烈,眼眶噙着眼泪:“我第一站去的黄山早晨上山黄昏下山,累得腿酸随便进了家徽菜馆子吃饭,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明玉,说起来她还是你的学姐。她第一次带团,在馆子里遇到另一个男导游强制自己的团员在馆子里消费,她路见不平,我拔刀相助。
在得知我是留学子归国后,她反复强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