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1 / 2)
黯淡的灯火洒落在枯草地上, 分割出一方歪斜的发光的池塘。
就在伊恩即将挪开视线的时?刻, 一个黑色的剪影走进投映在地上的窗户。
视线触及身影轮廓的瞬间, 他?的心?脏像被冻结。
艾格尼丝就在他?的上方, 在那扇窗户前。
如果就是此刻--
伊恩走进面对窗户的光塘, 摘下素面的金戒指。
从窗前的人看来,他?应该是突然出现的,真的宛如幽灵。
逆着微光, 他?看不?见?艾格尼丝的表情,但?她的身影无?疑僵住了。她往旁挪动了些许, 换了个角度确认窗外所见?并非疲倦而产生的幻觉。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成功打开窗户, 冰冷的夜风立刻灌入室内,她微微缩起肩膀, 呼出的气息化作消散在两人之间的白雾。
艾格尼丝向?窗户外探,往他?的方向?伸出手, 仿佛要以触感再次确认眼前并非虚幻。
伊恩握住了她的手,停顿片刻, 为?了掩饰此刻内心?的无?措, 他?将唇贴上她的指尖。寒冷的夜色侵袭之下, 她的手指像是冰做的。
而后他?松开她, 撑住结霜的窗台,在墙面一踩跳上去, 半蹲的姿态像跪在门槛处请求房间主人允许他?进入。
艾格尼丝后退了半步。他?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神情。她的眼里是否有水光?
伊恩不?知道。
她口吐的是怎样的话语?
“我一直在等你。”
不?,不?对, 不?该是这?样,不?可能是这?样。
艾格尼丝不?会打开窗户,她会告诉自己看到了幻觉,而后转身消失在房间深处。
就像现在这?样。映在地面的人影侧转身,将要离开。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
伊恩直接攀上窗台,狼狈地试图从外侧打开窗户,却只令窗棂无?端震颤。艾格尼丝骇然回头看向?窗口,以戒备的姿态后退了一步,似乎在考虑是否有必要喊人到外面查看情况。
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褪下戒指。
艾格尼丝在认出伊恩后在原地僵立了片刻,随后快步上前。
一气打开窗户,艾格尼丝维持着双手搭住窗框的动作,像在防备他?继续闯进来。她盯着伊恩看了片刻,以莫测的神情低语:“你为?什么在这?里?”
伊恩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蠢事?。
这?样也不?对。
他?不?会这?么做。艾格尼丝也没有理由?对他?表现出这?样露骨的敌意。
被窗格分割的倒影中?已无?人影。伊恩额际背后尽是薄汗,一阵夜风疾奔而过,头被冷风吹得隐隐作痛。他?自虐地低笑?起来,但?笑?声也被风声树响掩盖。而屋中?的灯火也像是被同一阵风吹熄。伊恩走到刚才还被光覆盖的地方,仰头看向?比一人略高的窗户。
他?不?需要与艾格尼丝见?面。至少不?是现在。
可是那扇窗户对伊恩偏偏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只是看一眼的话,如果只是一眼,那种程度的事?总能被人原谅。
即便清楚等到新的一天到来,自己有数不?清的机会能见?到艾格尼丝,伊恩还是无?端觉得,他?需要此时?此刻看见?她。他?轻手轻脚地爬上窗台,贴在窗上往里看。被狂奔的云雾遮蔽又现身的月亮并不?识趣,在他?最需要光亮的时?刻,偏偏躲了起来。
从外侧打开窗户其?实并不?困难,只需要用上一点小术法。伊恩压下古怪的罪恶感,缓慢地将窗户拉开到足以容纳一人进入的宽度,矮身钻进去,轻轻落地,反手阖上窗户。
他?在寂静的房间中?呆立了片刻。
伊恩很快意识到这?是一间卧室,床铺在房间角落的壁龛内。他?屏息凝气地靠近两步,在能看见?床头情形前驻足。
翻身的窸窣响动令他?心?跳加速,但?他?僵立在原地等待片刻,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他?向?前迈了一步,随之找回了勇气,悄悄地走到床边。
而后--
伊恩吐出一口长气,几乎是瘫坐在窗下,单手捂住了眼睛。他?的想象力是如此贫乏,以致于根本无?法构想出走到床边后的下一步。更何况窗后未必是卧室,艾格尼丝也很可能根本不?在那里。
他?开始为?刚才缺乏勇气,没有在艾格尼丝面前现身感到深深的懊悔。
最坏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他?落荒而逃,消失在林木的阴影中?。但?伊恩不?想再让艾格尼丝看到自己更多丢人的模样。他?已经足够凄惨可笑?,最不?想要的就是艾格尼丝的怜悯。可如果他?愿意去利用自己因为?艾格尼丝而受的伤,他?是否就能利用她施舍的怜悯反过来束缚住她……
伊恩用力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开。
因为?同情或是怜悯而生出的温存,在遇到艾格尼丝之前,他?就已经受够了。
苏珊娜的问句再次在耳畔响起:他?究竟想从艾格尼丝那里得到什么?
在他?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时?机登上的窗下,在山泉一般倾泻而下的银白月光中?,伊恩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在她身上同时?寻求永恒不?变与瞬息即逝。
前者不?会背叛他?,后者令他?无?法背叛她。
伊恩不?相信有人会接纳完整的、原本的自己,却也不?愿将就。只展露无?害迷人的那一面吸引来的都是终会对他?失望的家伙。更加致命的是,他?同样不?相信以自己的恶劣根性,真的会对某个人长情。可越清楚这?两点,他?就愈渴望不?可能。
而他?竟然如此想证明艾格尼丝就是那个不?可能。
艾格尼丝确然接受、又或者是容忍了他?。但?她并不?相信他?,所以她即便有再多疑惑和?不?安,也不?追问、不?倾吐,固执地维持着与他?最后一臂的距离。才摆阵对垒她就已经准备好随时?撤退。就好像这?么做,当他?有朝一日放弃她时?,她就能毫发无?伤。
既然如此,他?现在最想要的……
自然推导出的答句才在脑海中?现形便被碾碎。
真是愚不?可及,比情窦初开的毛小子的胡话还要荒谬……他?以能想到的一切恶毒话语责骂竟然这?么想的自己,撑着墙面站起来,在再次难以自抑地编织什么离奇的妄想之前,步履蹒跚地想要逃离这?里。
视野虚实重叠,头昏脑涨,跌跌撞撞。无?人的庭院,结霜的水井,昏暗的走廊。
跑得太急,他?感到头晕恶心?,呼吸都变得困难。但?不?能驻足,只要缓一缓,便会被耳畔嗡嗡作响的重压逼得吐出来,犹如喝了太多劣质的酒。
直到远离了艾格尼丝的住处,伊恩才摆脱了被病魔缠身似的浑噩状态。
天际已然开始发白,他?驻足回望,像在凝视一个开始淡去的噩梦:
他?在那扇小窗下彻夜徘徊的事?,艾格尼丝永远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晓。
而眼下在红堡还有一个值得盯梢的对象。
伊恩侦查地形后,选择在正对与红堡连通的安杰丽卡修道院的松树枝头暂做休息。半睡半醒之间,他?忽然被骚动惊醒。日上中?天,他?竟然昏睡了很久。
定睛看去,在修道院门前石阶聚拢了不?少人,站在台阶高处的赫然是理查。他?眉头紧皱,不?悦地扁着嘴一言不?发。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