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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痣被水浸了,愈发的黑。
姬恂一僵。
楚召淮眼底没有对他的恐惧,抗拒。
……他只是难过。
“是。”楚召淮还是很乖巧,撑着手想自己爬起来。
但他跪久了,刚撑起身体又双手发软地栽了回去。
姬恂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楚召淮几乎是本能的拂开他的手:“别碰我……”
姬恂的手倏地悬在半空。
楚召淮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别碰我。”
第一句是抗拒。
第二句是乞求。
就在这时,姬翊飞快跑上前,手忙脚乱道:“怎么还跪着啊,我扶你起来,没事吧?”
这回楚召淮并未抵抗,整个人像是隻木偶似的,踉跄着任由人将自己扶起。
姬恂似乎想说什么,陆无疾从不远处走来。
姬翊道:“爹,您先忙,我先带他回府了。”
姬恂收回视线:“嗯。”
姬翊扶人很有经验,忙不迭把人带走了。
姬恂抬头看向两人离去的背影,手近乎烦躁地摩挲着鸠首杖,力道之大几乎将鸠首上的尖嘴掰断。
大庭广众,陆无疾日行一例对璟王表示嘲讽,还趁机多骂了几句。
他正装着不和,却见平时已经嘴毒起来把他怼得满脸通红的人却眉头紧皱,一直盯着太和殿门的方向,满脸心不在焉。
陆无疾蹙眉:“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事吧,那走了。”
姬恂懒得听他掰扯,殷重山二话不说推着人离开。
陆无疾蹙眉。
这人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毒嘴落家里了?
殷重山推着轮椅出了宫,周患正坐在车外打瞌睡,瞧见王爷回来赶忙跳下来放下木板。
姬恂视线往车内一瞧。
空无一人。
殷重山看了看王爷,咳了声,替他问:“周患,王妃已经和世子回去了吗?”
“是啊。”周患嘚啵嘚啵道,“方才我在门口都听说了,王爷在大殿上大杀四方,不光让楚荆被剥夺爵位,还让王妃光明正大不再是谁的‘替嫁’,此等用心良苦,王妃必定对王爷死心塌地,情根深种吧!哈哈哈!”
姬恂:“……”
殷重山:“……”
镇远侯府灯火通明, 府中大夫一茬接一茬。
郑夫人揪着帕子的手拚命发抖,看着楚召江右手的残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强撑着道:“侯爷, 召江的手……”
右手的食指中指极其重要,一旦废了不光无法射箭,就连持笔拿筷子都困难, 入仕更是没指望了。
楚荆像是一夜之间苍老许多岁, 坐在那默不作声。
姬恂明显有备而来, 若不是为了布这一局, 也许楚召淮回门那日箱子里装得就是楚召江的头颅。
楚召江已经哭得没力气了, 瘫在床上默默流着泪。
大夫为他清除伤口的污血,满脸冷汗地走出来,讷讷道:“楚侯, 这、这断指已过了一日多,若想再接上……草民实在有心无力。”
楚荆闭了闭眼, 明知这是意料之内, 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问:“太医院的人可请来了?”
长随小心翼翼道:“已去请了。”
圣上虽然褫夺镇远侯府的侯爵之位,可旨意还未彻底下来,楚召江又是贵妃的侄子,太医院不至于这样快落井下石。
将大夫送走,楚荆撩开床幔坐在床沿。
楚召江已听到大夫的话, 此时哭得满脸泪痕, 哆哆嗦嗦道:“爹, 我……我是不是不能再射箭了?”
楚荆掩下眸中痛色,安抚他:“已让人去请许太医了, 前几年他曾为人接过断手……”
话还未说完,楚召江无意中瞥见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猛地惨叫一声,双目赤红,近乎歇斯底里道:“啊——!我要杀了姬恂!爹,我要他死!”
楚荆一把按住他:“召江……”
楚召江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十几日的囚禁和恐吓折磨几乎将他逼疯了,双眸怨恨盯着虚空,魔怔似的道:“我要杀了他,我要他死……外头不是传他马上要死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活着?!楚召淮不是天煞孤星吗!为何嫁过去这么多日也没将人克死!”
说着说着,他又崩溃地痛哭出来:“我的手,他为什么要这样?!只是让一个蠢货替我嫁过去而已,为什么要毁了我?!”
楚荆昨日收到楚召江的断指时,又惊又怒之下,几乎吐出一口血。
他隻当姬恂又发疯了,可今日在太和殿之上,楚召淮满脸病色,右手两指缠着纱布,只能用左手拿筷子,似乎是伤到了。
电光石火间,楚荆突然明白姬恂为何要砍楚召江的手指。
竟是为了楚召淮!
楚召江瞧着像是得了癔症,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对着虚空求饶、一会又狠毒地咒姬恂死。
楚荆看着心中不是滋味。
管家匆匆进来,气喘吁吁道:“侯爷!侯爷……太医院……”
楚荆立刻起身,敛去脸上的神色,快步出去相迎:“许太医可到了?”
“到了。”管家喘了口气,讷讷道,“……太医院院使也来了。”
楚荆一愣。
太医院院使?
说话的功夫,太医院两位太医已被门房拎着灯引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