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漫天纷飞的黄麻纸是她最后的气力,这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她在从滇国回长安的路上就决定做了的。
既然自己渺小,弱势,那就用弱者的方式回应世事的滚滚洪流。
最后,祝你余生安好,李佑城,祝你妻妾贤淑,儿孙满堂,福寿安康。
许清如在离开长安的一刻,回望身后的城楼,那上面多了很多兵,正在戒严。
傍晚时分的天空缀着一半乌云,等待一场暴雨。
063 遗弃
舒王府的兵多为舒王豢养的暗卫,人数虽抵不上太子兵马,但手段确实如畜生般残忍,各种暗器阴招能用尽用,等李佑城一队人费尽周折终于突破防守,进到舒王府的核心区后,舒王竟然不见了踪影。
周遭热起来,蝉鸣和蛙声开始聒噪,树影摇晃着,投在窗上,像挑衅的鬼魅。
李佑城纵身下马,带着随行将士开始近战。
冷锋和高训各带一队人搜寻这殿宇楼阁里皇帝的下落。
“真是奇怪,我明明看见舒王闪进了这里,怎么就突然没影了?”冷锋在舒王消失的那一处殿宇搜了几遍也没找到人,沮丧道。
“那人狡诈得很,再搜一遍,看看室内是否装了暗格,建了密室。”李佑城嘱咐。
冷锋又去搜,果然在主卧旁侧的藏经屋发现了密室。
顺帝已经奄奄一息,室内弥漫呛鼻的烟雾。
“陛下!”李佑城忙过去,跪下来探他鼻息,气息十分微弱,他于是将皇帝架在肩上扛了出去。
太子命太医过来诊治,其他人则继续搜寻舒王踪迹。
一番急救后,顺帝终于咳出几声,众人伏跪,喊着陛下万岁,声泪俱下。
太医看了眼顺帝缓缓睁开的眼睛,散着柔和的光,却总是难以聚拢,不禁心中畏惧,默然退到一旁,猜不准这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无碍了,只能缄口不谈。
李淳扶着他起来,在他后背放了枕头,他捂着胸口,嘴角上扬,笑道:“你若再不来,朕可真要归天了。”
“陛下赎罪,是儿子愚笨,没能及时找到父皇,但儿子心里时刻挂念父皇,丝毫不敢懈怠。”
“父皇……”顺帝无力一笑,这称呼因太过陌生而显得牵强:“你……”他抬手去摸他的头,问:“没错,你是朕的长子,朕第一个儿子。你母妃是皇祖父的才人,她啊,本该是去道观静修的,可那次路过朕的步辇,故意抬头一眼,勾得朕错不开目光,是她用手段迷惑朕,生下你来,又步步紧逼,让你当上太子……”
“陛下,儿臣听不明白。”李淳蹙眉,看样子顺帝的自言自语有痴傻之像。
“你什么都明白,只是什么都不说罢了。”他指了指殿门处那个高大身影:“让他过来。”
李佑城端正走过来,跪拜,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朕喜欢你的眼睛……先帝也喜欢你的眼睛,只是,你是人是鬼呢?”顺帝眯起眼睛,摇头:“不重要,不重要了,就像舒王培植的那个与朕相像之人,都是惑人耳目而已。”
李佑城垂了眼睑,心中本来被突然捂暖的那一处再次冰冷。
“陛下吸了过量的莺粟粉和曼陀罗粉,怕是产生幻象了。”李佑城起身对太子说,又问太医:“可有法子治好?哪怕撑几日也行,让他能脑子清醒,正常说话。”
太医怯生生撇了眼,回:“这两种粉来自西域,极为稀有,虽止痛效果好,但不宜久服多服。陛下素日里用药过量,且一直是舒王府的人在服侍,长期得不到太医院的诊治,已是……已是毒入骨髓。且微臣看今日陛下的状态,怕是一下子用了太多……不太好说……恕微臣无能。”
太子与李佑城对视,情绪复杂。
“舒王找到了吗?”太子问。
李佑城:“还在搜,不过我感觉,他已经出了舒王府。”
太子气愤:“我们做足了防备,这么大的王府里里外外全是我们的人,为什么还是让这叛臣逃了?”
李佑城:“殿下莫急,还有一些殿宇、房舍、侍仆,需要花时间细细打探,这里面机关太多了。”
李淳低道:“他手里握着虎符和传位诏书,若真让他跑了,攒动节度使和藩镇造反,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转而问顺帝:“父皇,舒王害您至此,您可知他藏身之处,儿臣也好替您揪出恶人,替天行道。”
顺帝眼神迷离,已显出颓势,轻笑:“朕原以为可以一石二鸟,没想到啊,还是让你得意了!朕自继位来,励精图治,推行新政,造福万民。”他伸手指着某处,吼道:“可你们只盯着这皇位,只顾守着自己的利益!新政推行不下去,无数良臣忠臣被斩首被流放,这不是朕的错,是你们这些人狼狈为奸!居文轸该杀!舒王该杀!太子该杀!”
新政是顺帝倾尽心血的治国良策,只可惜实施太急,规划草率,期间新任命的年轻朝臣又有勇无谋,德不配位,加之宦官勾结贵族势力,扰乱朝纲,侵吞国之资产,原本是利国利民的良方,现在却成了人人诟病的祸国殃民之举。
顺帝竟然自己从榻上起来,掠过跪着的众人,冲到屏风后的大殿中央,疯子般咆哮:“先帝自小就不喜欢朕,他将恩宠都给了朕的其他兄弟,甚至是萧妃生的那个孽畜!朕备受冷落,半生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又被人翦掉翅羽,剔除倾注心血的仁政,朕不得不以退为进啊……”
他开始从嘶吼转为嚎啕,面目狰狞着,泪水淹没了沧桑的脸,他也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晃动。
“是朕愧对李氏先祖,是时运没有眷顾大顺啊……”
见此状,李淳和李佑城忙起身,想过去搀扶,刚迈出脚,顺帝就轰然倒地……
太子还是拼过去抱住他,他们此生纠缠的恩怨也在这一刹那松了节,化作缕缕烟气消逝在时间里。
恨与爱,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李佑城看着眼前两人,与他有着最近血缘关系,可不知为何,那种幼时沾染的自卑情绪再次裹挟了他,让他退缩进自己的壳里,他退后一步,跪下来,额头贴紧地面……
前朝雄风随风逝,今朝功业仍需谋。
转眼,一年三个月过去,又是一个深秋。
这一年多里,朝廷的风云朝夕变换,但大局已定,太子李淳已顺利登基,成为新帝,李佑城被封了定安王,邕王府也改换了“定安王府”之名,其他朝臣各归其位,辅佐的jsg提升,攀附的惩处,属于逆党的绞杀……
大宦官居文轸也因抓住了喂药过量、毒害顺帝的太监何骈,侥幸逃过一劫,被遣回乡里,安度晚年。
除了在朝堂上排兵布阵,新帝更要安抚好各贵族门阀,尤其是几个蠢蠢欲动的节度使和藩镇势力,赐婚的赐婚,赏钱的赏钱,目的是强迫其削减兵马,缩小地盘。
当然,追查舒王的任务还在行进中,可这张铺天大网撒下去,貌似没什么动静。
“真要做到六根清净,难啊!”李淳叹道,他坐在暖阁赏菊,沏了上好的花茶,邀李佑城聊叙政事家事。
“若舒王一党有了消息,你可要做好随时征战的准备。”
李佑城捏着瓷盏,盯着眼前开得正盛的菊花出神,没有回答。
他瘦了大半圈,整个人仿佛只剩一具骨架在支撑,眼窝深陷,始终带着黑眼圈,眼睛更大了,里面常有血丝,眉骨和鼻梁依旧挺拔,却显得突兀,脸色异常惨白,嘴唇也干裂破皮。以前最爱干净的他现在也“不拘小节”,发丝时常凌乱,